“怎么回事,一切都乱套了。”她边想边走下楼梯。“贝丝正在那里哭,这证明家里肯定又出现了什么麻烦。要是艾美在捣鬼,我一定要揍她几下。”
乔感觉自己心境不佳,匆匆走进客厅,看到贝丝正对着金丝雀皮普哭泣。只见它躺在笼子里死了,小爪子可怜地往外伸出,仿佛在乞求食物。它是饿死的。
“都是我的错——我把它给忘了——谷子一粒不剩,水也一滴没有。噢,皮普!噢,皮普!我怎么能对你这么残忍?”贝丝哭道,把可怜的小鸟放在手里,试图把它救醒。
乔瞄瞄小鸟半开的眼睛,摸摸它的心脏,发现它早已僵硬冰冷,于是提出用自己的衣盒来给它装殓。
“把它放在炉里烘,或者会暖和苏醒过来。”艾美满怀希望地说。
“它是饿坏的。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去烤它。我要给它做一件寿衣,把它葬在园子里。我以后再不养鸟了,再不了,皮普!
我不配养的。”贝丝低声哭诉着,双手捧着宠鸟坐在地板上。
“葬礼今天下午举行,我们都参加。好了,别哭了,贝丝。这事很可惜,但这星期事情全都乱了套,皮普便是遭受了这个试验的最大牺牲。给它做好寿衣,把它放在我的盒子里,宴会后,我们举行一个隆重的小葬礼。”乔开始感到,自己仿佛承揽了大量的工作。
乔留下别人安慰贝丝,自己来到厨房。里面一片狼藉,一看就令人灰心丧气。穿上一件宽大的围裙,她开始工作了。她把碗碟叠起来,刚准备洗就发现火灭了。
“真是前途光明!”乔咕哝着,砰的一下打开炉门,用力地捅煤渣。
把炉火捅旺了以后,她想趁着正在烧水这会儿去一趟菜场。一走路,精神又振奋起来,她买了一些便宜货,返家途中心里暗暗高兴。她买了一只幼小的龙螯虾、一些老芦笋,还有两盒酸草莓。等到她收拾停当,午饭的时间到了,炉子也烧红了。汉娜留下了一盘等着发酵的面包。美格老早就着手发面包,把它放在炉子上又发酵了一遍,然后就忘了。现在,美格在客厅里招待萨莉·加德纳,突然门飞开了,进来一个人,浑身沾满面粉和煤屑,头发蓬乱,红着脸尖叫道:
“我说,面包胀到盘子外面是不是发酵够了?”
萨莉开始大笑,美格则点点头,眉头扬得老高,那个鬼影子见状立刻就消失了,马上去把发酵过头的面包放入烤炉。贝丝正坐在一旁缝寿衣,她心爱的小鸟静静地躺在骨牌盒子里。马奇太太四处打量了一番,并且对贝丝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出门了。随着母亲灰色的帽子在拐弯处消失,姑娘们心中顿生一种孤立无援的异样感觉。没过几分钟,克罗克小姐出现了,说是来吃午饭的,姑娘们彻底绝望了。这位小姐是位面黄肌瘦的老姑娘,长着尖尖的鼻梁和一双好奇的眼睛。她不会放过任何琐事,看到什么都会说长道短一番。姑娘们都不喜欢她,可母亲关照过要善待她,就是因为克罗克小姐又老又穷,也没几个朋友。美格为她搬来安乐椅,勉力招呼她,而克罗克小姐则问这问那,指手画脚,还闲扯她的那些熟人的事情。
那天早上,乔弄得精疲力竭、焦头烂额,真是难以言表。不仅如此,她做的午餐还成了一个十足的笑柄。由于不敢再向人讨教,她只能孤军奋战,这才发现,要当个好厨师,光凭力气和愿望是不够的。她把芦笋煮了一个小时,却伤心地发现芦笋头煮没了,中间那段却硬得要命。面包烤得焦黑;由于色拉调料做得她大为恼火,她索性就撒手不管,直到最后,她终于相信自己烤的面包没法吃。龙螯虾不知怎的变成了猩红色的谜团,她敲开虾壳,然后拨开,一点点虾肉掉到一堆生菜中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芦笋不能搁得太久,土豆要快点煮,结果煮得半生不熟。牛奶冻结块了,草莓被店家巧妙地“以次充好”,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熟。
“好吧,她们要是肚子饿的话,可以吃牛肉,有面包夹黄油。只是整整一个上午的工夫花下去,什么都没做出来,真是丢脸。”乔心里想,她比平时迟了半个小时才打响了开饭的铃。她又热又累,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审视这顿为劳里和克罗克小姐准备的美餐。要知道,一个是吃惯了各种美味佳肴的,而另一个有挑剔的眼睛,会记下一切失误;她那爱搬弄是非的嘴巴,能把这一切广为传播。
菜肴一一尝过后,就被冷落了,可怜的乔真想钻到桌子底下去。这时,艾美咯咯直笑,美格满脸愁容,克罗克小姐撅起嘴,劳里拼命地又说又笑,想搞活宴会的气氛。乔的拿手本领是水果,糖加得恰到好处,再拌上一罐浓味的奶油。当漂亮的玻璃盘一一摆上时,大家高兴地看着漂在奶油大海上的玫瑰红小岛,她发热的脸颊才稍微冷却了一点,并深深地舒了口气。克罗克小姐第一个品尝,只见她龇牙咧嘴,慌忙喝水。乔看到水果在挑剔的叉子捣鼓下可悲地缩小,心想可能不够,于是她起先还不敢吃。她瞥了一眼劳里,见他正在勇敢地吃着,不过嘴微微皱起,眼睛盯着自己的盘子。艾美向来喜欢精制的食品,舀了满满一匙,噎住了,用餐巾捂着脸,猛地逃离了餐桌。
“噢,怎么啦?”乔高声问道,声音有点颤抖。
“放糖变成了放盐,奶油是酸的。”美格回答,一边还打了个灾难性的手势。
乔叹了口气,一下就瘫倒在椅子上,这才记起厨桌上有两个盒子,自己拿起一个就仓促地往草莓上倒,牛奶又忘了冷藏。她的脸色霎时变得通红,几乎要哭出来。这时,她与劳里的目光相遇了,他在勇敢地大嚼盐渍草莓,眼睛里还装出开心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是多么的滑稽,于是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淌下来。其他人也都笑得前仰后合,连被姑娘们称做“牢骚鬼”的老姑娘也不例外。大家黄油加面包、吃着橄榄,有说有笑,这顿不幸的午餐开心地结束了。
“我现在没有心思收拾,先举行小鸟葬礼吧,让自己冷静下来。”乔看到大家站起来便说道。克罗克小姐一心赶着要在下一个朋友的餐桌边编派这个新故事,便向大家告辞。
小鸟的葬礼结束后,贝丝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十分沉重,还在想着龙螯虾。但她却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几张床都没有整理。她把枕头拍拍松,又把东西收拾了一番,悲伤的心才觉得舒坦些。美格帮助乔收拾桌子,花了半个下午才干完。她们已经劳累不堪,决定晚餐就喝清茶,再吃点烤面包就打发了。劳里带着艾美去乘马车,他确实干了件善事,因为艾美吃了酸奶油心情不好。下午,马奇太太回家时,看到三个姐姐都在努力干活。她看了一眼壁橱,心里就明白,一部分试验已经成功了。
这些家庭主妇还没来得及休息,又有几个人来拜访。一阵混乱,才准备好招待他们,接着沏茶,做各种跑腿的琐事。一二件非做不可的针线活只能留到最后再做了。夜幕降临,一切都沉寂下来,外面起露水了,姑娘们一个个都聚集在走廊上,那里的六月月季花露出了美丽的花蕾。大家都坐下来,不是呻吟就是叹息,仿佛都筋疲力尽、心事重重。
“这一天真可怕!”乔照例还是第一个开口。
“好像比平时短一点,可很难熬。”美格说。
“一点都没个家的样子。”艾美接着说。
“没有妈咪和小皮普,不可能像家。”贝丝叹息道,满含深情地瞥了一眼头上空荡荡的鸟笼。
“妈妈来了,乖乖,如果你想要的话,明天可以再养一只。”
马奇太太说着来到她们中间。看得出来,她的假日似乎也愉快不了多少。
“女儿们,对试验满意吗?还想再这样过一个星期吗?”她问,这时贝丝凑到母亲跟前,其他姐妹也围了过来,脸上发亮,就像朵朵鲜花转向了太阳。
“我不想。”乔坚定地高声喊道。
“我也不想。”其他人都附和道。
“那,你们认为,承担一些责任,活着为别人考虑一点,这样更好些,是不是?”
“闲逛玩乐可没什么好处。”乔说着点点头,“我已经厌烦了,想马上找点事情做。”
“假如学会烧家常菜,这本领可有用啦,主妇少了它可不行。”马奇太太说。这时,她想起了乔一手操办的午餐会,暗暗地发笑。她已经碰到过克罗克小姐,听说了有关的情况。
“妈妈,你出去了,什么事都不管,就为了看看我们会怎么样,是不是啊?”美格大声问道。她心存疑窦已经有一整天了。
“是的,我想让你们看到,只有每个人都做好本分工作,大家才能过得舒服。平时是我和汉娜替你们做,你们的日子过得蛮舒坦。不过我总觉得,你们不会开心,也不会领情。所以我想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们知道,如果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事情会怎样结局。只有互相帮衬,做好日常工作,才能享受休闲的快乐;只有大家互相容忍,互相克制,我们才会觉得家里舒服、可爱,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是的,妈妈,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姑娘们齐声喊道。
“很好!
这样的话,我对这个试验十分满意,我想我们也不用再试一次了。不过,你们不要走另一个极端,像奴隶那样过度劳累。要劳逸结合,让每一天都过得既开心又有收获,证明自己懂得时间的宝贵,能充分利用它。那样的话,青春就会变得幸福;哪怕没钱,生活也会变得丰富多彩,充满成功,老来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我们一定记住,妈妈!”她们确实也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