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更紧了,卷着歌声掠过两人之间的雪地,留下浅浅的痕迹。
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刘醒非的黄金大枪微微动了一下,枪尖划出一道极细微的弧线。
赵惊鸿的寒龙胆枪也随之抬起,枪身绷得笔直。
下一刻,仿佛有惊雷要在这片雪地里炸开。
而那些歌声,那些烟火气,那些生与死的纠缠,都成了这惊雷之下,微不足道的背景。
赵惊鸿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刘醒非,忽然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年轻人,一点冲劲也没有?”
他掂了掂手中的寒龙胆枪,枪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点,溅起细碎的冰碴。
“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借马,如今站在这儿,却跟个木桩子似的不动,是什么意思?”
刘醒非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
赵惊鸿的枪法路数他早有耳闻,最擅后发先至,往往能在对手攻势将尽未尽时,抓住那一丝破绽,一击制敌。
此刻这话,分明是在逼他先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是有求于人,主动些也无妨。
“得罪了!”
话音未落,刘醒非手腕一抖,黄金大枪猛地一声龙吟。
枪身金芒乍闪,他腰身一拧,整个人如弓拉满,猛地向前突进!
“飞龙九大式——青龙探爪!”
黄金大枪陡然变向,枪尖如出洞的蛟龙,带着呼啸的劲风,直取赵惊鸿面门。
枪影里仿佛藏着利爪,连空气都被撕裂出细碎的声响。
赵惊鸿不退反进,寒龙胆枪斜斜扬起,枪尖划出一道银弧:“来得好!”
“漫天星枪法!”
银色枪影陡然炸开,如夜空骤现的繁星,密密麻麻地罩向黄金大枪的枪路。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金与银的枪尖在瞬息间碰撞了数十次,每一次交击都迸出火星,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刘醒非攻势不停,脚下步法变幻,黄金大枪忽沉忽起:“飞龙潜水!”
枪尖猛地一沉,贴着雪地滑行,带起一道雪浪,直扫赵惊鸿下盘。
“漫天星坠!”
赵惊鸿手腕翻转,寒龙胆枪如流星坠地,枪尖点向雪浪之中的枪身,精准无比。
“铛!”
巨力相撞,两人各退半步。
刘醒非借势拧身,黄金大枪向上一挑:“飞龙点头!”
枪尖如灵蛇吐信,点向赵惊鸿胸口。
赵惊鸿侧身避开,寒龙胆枪顺势横扫:“百击枪法——横枪式!”
枪杆如铁棍般砸出,带着千钧之力。
刘醒非枪身一旋,架住来势:“飞龙出水!”
黄金大枪骤然加速,枪影如破水而出的巨龙,气势暴涨。
“游龙式!”
赵惊鸿身形如游龙般绕开正面,寒龙胆枪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
转眼间,两人已在雪地里斗了数十回合。刘醒非的飞龙九大式一式接一式,青龙探爪凌厉,飞龙升天势猛,摇头式刁钻,钻天式霸道,黄金大枪舞得如一团旋转的金风,将赵惊鸿层层笼罩。
赵惊鸿却始终从容不迫,漫天星枪法守得密不透风,百击枪法则刚猛无俦,忽而“飞星式”如流星追月,忽而“神枪大劈——巨斧式”如劈山裂石,更有“巨斧飞舞式”枪影重重,如双斧齐挥,逼得刘醒非不得不全力应对。
两人的身影在雪地里快速移动、碰撞,金与银的枪影交织成网,带起的劲风卷着雪粒,竟在营地中央刮起了一道小小的旋风。
雪沫子被卷到半空,又被枪风劈开,四散飞溅。
周围做饭的妇人们早已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望着这片风雪中的战场,连悲歌都忘了哼唱。
只有那口架在火上的铁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与枪尖碰撞的脆响、两人呼喝的怒声,交织成一片惊心动魄的乐章。
黄金大枪的枪杆在掌中震颤,每一次与寒龙胆枪碰撞,都有一股刚猛无俦的力道顺着手臂蔓延,震得刘醒非虎口发麻。
他眉头微蹙,知道再硬碰硬下去讨不到好,赵惊鸿的内力竟比传闻中还要浑厚三分。
心念电转间,刘醒非忽然变了路数。
他手腕一旋,黄金大枪的力道陡然卸去大半,枪身如灵蛇般在他掌中游走:“借劲返!”
寒龙胆枪的力道落空,赵惊鸿微微一怔的瞬间,黄金大枪已借着反弹之力回撩,枪尖带着刁钻的角度,擦着寒龙胆枪的枪杆滑向他肩头。
“空枪式!”
枪影忽然变得虚虚实实,看似凌厉的一枪实则留了七分后劲,仿佛空中楼阁,却在逼近时陡然生变。
“无枪式!”
最诡异的是这一式。
刘醒非握枪的手看似松垮,枪身却似有若无地笼罩了赵惊鸿周身要害,仿佛手中无枪,却又处处是枪。
这三式巧劲与飞龙九大式交织在一起,刚猛中透着灵动,霸道里藏着诡谲。
黄金大枪时而如怒龙出海,时而如柳絮飘飞,威力竟凭空涨了数倍,逼得赵惊鸿不得不凝神应对。
“好!好一个巧劲!”
赵惊鸿眼中陡然爆发出精光,非但不惧,反而大笑起来。
“这才像样!”
他猛地一声长啸,手中的寒龙胆枪陡然加速,枪影翻飞间,竟隐隐传出鸟鸣之声。
“百鸟朝凤枪!”
银色枪影骤然散开,如万千飞鸟振翅,密密麻麻地铺展开来,时而盘旋,时而俯冲,看似杂乱无章,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骤然收敛——所有枪影瞬间合一,如百鸟归巢,凝聚成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芒,直刺刘醒非心口!
虚与实、散与聚,在这一枪中完美交融。
刘醒非瞳孔骤缩,所有巧劲瞬间收束,黄金大枪横亘胸前,九大式中的“飞龙盘柱”全力发动,枪身如盘龙护体,金芒暴涨!
“铛——!!!”
两杆大枪终于正面相撞。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草原上空炸开,连风雪都似被震得停滞了一瞬。
黄金与白银的枪身死死抵在一起,枪尖相触的地方,竟迸出肉眼可见的气浪,将周围的积雪掀飞出去,露出底下冻土的黑黄。
巨震沿着枪杆疯狂蔓延。
刘醒非只觉一股沛然巨力如海啸般涌来,黄金大枪仿佛活了过来,在掌中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龙吟,那力道之猛,几乎要挣脱他的掌控,像是有一条真正的怒龙在枪杆里翻腾咆哮。
赵惊鸿那边亦是如此,寒龙胆枪同样抖得厉害,枪杆上的纹路都似要被震裂,他握枪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依旧死死钳住,不肯退让半分。
两人脚下的雪地寸寸碎裂,深陷数寸,脸上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风卷着雪粒打在他们脸上,生疼,却没人眨一下眼。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退让的战意。
枪杆的震颤越来越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
这已不是招式的比拼,而是内力与意志的角力,在这片尸骸遍地的草原雪地里,迸发出最炽烈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