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倒未必,但肯定要给仙门递消息。”
孙春绮转回身,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神尸门虽偏居一隅,却一直盯着仙门的动向。咱们这次从她们眼皮子底下弄走这么多宝贝,她不借机向仙门表表姿态才怪。”
她顿了顿,解释道:“我让岳蛟龙留在附近盯着。她遁地时气息隐蔽,仙门那些人向来眼高于顶,总觉得凡俗手段入不了眼,未必能察觉到她。让她看看江婆婆那边的动静,要是仙门真派人来了,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刘醒非明白了她的用意。
岳蛟龙的遁地术不仅能运兵器,更是绝佳的侦查手段。
有她在暗处盯着,他们就能掌握主动权,不至于被仙门或神尸门打个措手不及。
“这丫头倒是派上用场了。”
刘醒非失笑。
“就是别让她贪玩误了事。”
“放心,我早跟她说清楚利害了。”
孙春绮挑眉一笑。
“她虽调皮,这点分寸还是有的。等她探到消息,自然会回来报信。咱们现在啊,先把这些宝贝看好,别没等外人来抢,自己先乱了阵脚。”
说话间,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翻身的声音。
孙春绮侧耳听了听,对两人眨眨眼:“看来小丫头没真睡着,估摸着正竖着耳朵听咱们说话呢。”
屋里的三人都笑了起来,之前因坟冢历险积攒的紧张感,在这片刻的轻松里渐渐消散,只是谁都知道,江州的夜色里,正有看不见的暗流在悄然涌动。
入夜。
夜凉如水,墨蓝的天幕上本无星子,唯有一轮残月被薄云裹着,泄下几缕昏光。
忽然,几道极淡的流光自天际划过,快得像谁不经意间掸落的尘灰,拖着几乎看不见的尾迹,转瞬便没入云层深处。
没有惊雷,没有异象,连风都未曾因此乱了节奏。
可蛰伏在乱葬岗边缘老槐树上的小尸妖岳蛟龙,却猛地竖起了耳朵。
她那双总是蒙着层水汽的琥珀色眼珠,此刻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流星消失的方向,鼻尖快速翕动着,捕捉着空气中那丝转瞬即逝的、属于“同类”却更显威严的气息。
“来了……”
她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身形在树影里兴奋地轻轻摆动。
这不是普通的流星,是宗门特有的传讯信号,隐晦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压——是江婆婆的气息!
岳蛟龙三两下蹿下树,像片枯叶般贴着地面滑行。
她知道该去哪里,那片被列为禁地、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浓郁死气的魔兵鬼塚。
那座曾让方圆百里妖邪都不敢靠近的鬼塚,竟已化为一片废墟。
当时她就猜,这事迟早要惊动人。
果然,还没等过一天,远处便传来了极轻微的破空声。
不是一个,是一串,带着不同门派特有的灵力波动,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
岳蛟龙立刻缩起气息,钻进一块巨大的、覆满青苔的断碑后面。
她屏住呼吸,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向外看。
最先落地的是几位身着灰袍的老者,袖口绣着半截枯骨,正是神尸门的长辈。
为首的老妪身形佝偻,脸上沟壑纵横,正是江婆婆。
她刚一站定,目光便如鹰隼般扫过废墟,原本浑浊的眼睛骤然锐利起来,周身死气翻涌:“果然毁了,这件事老身一个人可承担不起,传讯七大仙门,共查此事!”
话音刚落,又几道流光落地。
青衫飘飘的泯江剑派弟子踏剑而来,剑光清冷。
手持拂尘、周身萦绕着宝光的是青灵宝器派。
黄符在袖间若隐若现的乾元金符派修士紧随其后。
还有周身缠着淡淡鬼气的鬼仙派、衣饰狂野的野王派、手持念珠的释游天渡僧人,以及最后御剑而来、剑鞘古朴的剑阁弟子。
七大仙门的人聚在废墟中央,灵力碰撞间激起无形的气浪,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凝滞。
他们居高临下地站在断壁之上,眉头紧锁地讨论着什么,偶尔有人屈指一弹,打出法诀探查地面的残留气息,却没人低头细看脚边那些沾满污泥的碎石和乱草。
“此事蹊跷,魔兵鬼塚布有上古禁制,寻常妖邪绝无可能破之……”
“看这残留的灵力,像是有外力强行破阵,且手段狠戾,不留余地。”
“需召相关各派共议,铁冠道门擅阵法,扶游仙派通阴阳,灵隐、雨燕、仙古诸派也当知晓一二。”
很快,第二批、第三批人影陆续到来。
铁冠道门的道士背着罗盘,扶游仙派的弟子手持招魂幡,灵隐的僧人默默诵经,雨燕派的女修身姿轻盈地在断墙上飞掠……加上神尸门,十几派修士聚在这片废墟上,灵力与死气交织,形成一片无形的屏障,声势浩大得让藏在暗处的岳蛟龙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们讨论着禁制、魔气、凶手,语调严肃,神情凝重,目光始终停留在废墟上空和远处的天际,偶尔交流也是隔空传音,自始至终没人低头看过脚边那片布满碎石、杂草丛生的地面。
岳蛟龙躲在断碑后,悄悄吐了吐舌头。
这些仙门修士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地悬浮在半空,或是站在最显眼的高处,仿佛脚下的泥土和尘灰都配不上他们的目光。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能轻易嗅到他们气息、看清他们每一个细微动作的小尸妖,就藏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尘泥”里。
她等了片刻,见众人注意力全在废墟和彼此身上,便趁着各派修士交换意见的间隙,像只受惊的小兽般,飞快地钻入更深的阴影中,朝着宾馆的方向掠去。
该回去汇报了,江婆婆回来了,这摊子事,总算有主心骨了。
而那些还在高谈阔论的仙门中人,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他们脚下的阴影里,曾藏着一个见证了废墟诞生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