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十几名身披链甲的赤山武士从廊下暴起,弯刀寒光幽蓝,很像是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草原特产。
这是要硬刚吗?!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鸿胪寺少卿踉跄后退,颤抖的手死死揪住海宝儿的衣摆:“海少傅!此事干系重大,万不可……”
“你先退下。”海宝儿按住少卿颤抖的肩,目光再次紧锁住阿史那烈,冲他使了个不动声色的眼神,语气平淡,“梅录,可否容我二人单独一谈?”
阿史那烈接收到了这一信号,想了想,最终点头答应。
雕花木门重重闭合。阿史那烈有些不情不愿地示意一旁武士悉数退下,他自己却将弯刀横在胸前,刀刃映出他警惕的眼神:“海少傅想聊什么?”
“聊这三千里绕路的蹊跷。”海宝儿松开箱环,慢条斯理擦拭指尖,“赤山行国与天鲑盟的盐米贸易,向来走阳关商道,为何此次非要将货物运进戒备森严的皇城?”他突然欺身上前,金饰晃过阿史那烈眼前,“而且,箱中渗出的气息,倒像是……”
阿史那烈的喉结剧烈滚动,刀刃却纹丝不动:“海少傅若是想要好处,大可直说。赤山行国从不亏待聪明人。”
“说得好!”海宝儿脚尖勾住面前案几,桌面轰然翻转。
阿史那烈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见海宝儿已跃上箱柜,掌心重重拍下。拼接严密的木板应声碎裂,寒光乍现——竟是一箱箱精铁箭弩!
这是大杀伤性武器!
阿史那烈见状,弯刀瞬间抵住海宝儿咽喉,寒芒几乎要刺破皮肤:“刚夸你聪明,你又为何如此心急?且私运兵器,按武朝律当诛九族!海少傅就不怕引火烧身?!”
当诛九族?
引火烧身?
海宝儿仰头发出清亮的大笑,温热呼吸扫过横在颈间的刀锋,竟带着几分肆意洒脱。“梅录当真以为,陛下容忍赤山行国商队往来皇城,是出于宽厚仁慈?”他指尖轻弹,一枚制作精良的令牌自袖中滑出,其上镌刻的三国图腾光彩熠熠,“这枚太子少傅令牌,可是赤山行国与其他两国共同授予的殊荣。而你方才持刀相向,已是实打实的以下犯上。”
不给对方反应和思考的机会,他再次逼近,语气拐了弯,陡然严厉起来,“消息若传回赤山,拓顿可汗为平武朝和青羌怒火,会如何处置你这个惹是生非的叶护之子?梅录不妨好好想想,这把弯刀下,究竟押着谁的身家性命。”
这有点半分威胁半分警告的意味,毕竟以下犯上的罪名,在任何国度都是触之即亡的禁忌,哪怕阿史那烈贵为叶护之子,背后是赤山行国最显赫的家族,也难以逾越这道铁律。
阿史那烈心下慌张,刀锋竟不自觉后撤几分。“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海宝儿趁机翻身落地,“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我保你顺利出城,还能得到应有的报酬。”
阿史那烈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我如何信你?!”
“如今,有人想借赤山行国的手搅乱皇城。这些兵器若落入叛军手中,必惹两国开战,赤山行国百年商路尽毁。”海宝儿指尖点在兵器箱上,突然压低声音,“对方许诺的那点蝇头小利,与天鲑盟每年输送的千吨精铁、万车海盐和数十万担粮食相比,孰轻孰重,梅录心里当真没数?”
话语出口时波澜不惊,阿史那烈的喉结却猛地滚动,连头顶的鹰羽冠都随之微颤。他怎会不知,如今的选择就好比为拾一粒芝麻,竟任满壶清油倾泻而去,何其愚妄?!
可商道以信誉为根,若现在临阵退缩,不啻于亲手砸毁自家数十年在漠北商路上攒下的金字招牌,往后谁还敢与阿史那部通商?
“我何尝不知其中利弊?”阿史那烈攥紧腰间刀柄,“可在商言商,半路毁约、出卖主顾,以后赤山行国在江湖上还如何立足?难道要让全天下都耻笑我们背信弃义?”
说得在理!
海宝儿呵呵一笑,凑到阿史那烈耳边,低声说道:“这个好办。你若信我,可将这批兵器转交给我。我自会向陛下禀明,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目的便是为了协助朝廷缉拿叛党的投名状。至于其他的,就这样……”
听完海宝儿的讲述,阿史那烈突然仰头大笑。他收起弯刀,重重拍了拍海宝儿肩膀:“‘麒麟之趾’果然名不虚传!这批货我交了,但你须得保证,赤山商队能安然离境。”
“那是自然,成交!”海宝儿爽快应承道。
雕花木门再次推开时,海宝儿已带着十几个贴有赤山行国封条的木箱走出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