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手里早已不见了枯荣刀,他身旁的黄土团子“土灵息壤”滚了滚圆滚滚的身子,体表裂开几道细缝,泄出的土黄色灵息在阵前凝成薄薄一层土墙,像块倔强的小盾牌,死死盯着阵中那团灼眼的金光。
阵内,金乌真身骤然腾飞,羽翼舒展间竟如一轮浓缩的烈日悬于半空,金红色焰浪翻涌着撞向阵的封界,激起圈圈透明涟漪。它脖颈处的翎羽凌乱焦黑,显然是方才被枯荣刀所伤,嘴角溢着的金红色血渍垂落,滴在下方燃烧的真火中,“滋啦”一声化作白烟,却半点未干,透着股狰狞的狼狈。
“折损了一具分身又如何?”金乌尖利的啼鸣穿透阵界,带着蚀骨的恨意,金瞳死死锁着阵外的熊烈与土灵息壤,“本尊尚有七具!大不了再修炼百年,第八具分身自会凝形!”它猛地扇动羽翼,阵内温度骤升,周遭的温度瞬间升高,“人类小子,你那柄破刀能斩我一具分身,却斩不尽我的根基;还有你这团烂泥般的土灵,也敢挡我去路?”
它低头瞥了眼被禁制困在炎牢角落的身影,金瞳里闪过一丝狠戾,复又抬眼盯住阵外,语气阴鸷如淬了毒:“还有那寒冰真灵——今日之仇,本尊已记下了!一会儿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用你们的神魂喂养真火,让你们尝尝千年灼烧、不得轮回的滋味!你们等着,这死仇算是结下了,片刻后,便是你们的死期!”
金乌转过头看向悬浮在夏炽阵的火牢哪是什么“牢”,是把半座山掏空后,用金乌的本命真火浇筑的浮空炼狱——头顶没有穹顶,只有被火焰映得通红的岩层,岩层缝隙里渗下的不是水,是点点火星;脚下踩着的也不是地面,是一层流动的、滚烫的焰浆,焰浆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像锁链般将整个空间锁成囚笼,每一寸空气都烫得能燎掉汗毛,说话时连吐息都带着火星子。
火牢最中央是三根通天的赤铜柱,柱身上缠绕着碗口粗的炎铁锁链,锁链上燃烧着不灭的“噬魂火”,锁链末端四散开来,密密麻麻扎进火牢各处,每一根锁链都锁着一条玄冰蟒——不是三条五条,是成千上万,像被狂风刮乱的银白绸带,在火光里扭成一片绝望的海洋。这些玄冰蟒大小不一,小的不过手臂粗,鳞片还带着青涩的奶白,七寸被细锁链穿透,疼得蜷缩成圈,尾尖凝着的小冰棱在高温里滋滋冒白雾;大的则有水桶粗,鳞片本是能映出寒芒的银蓝,此刻却大半焦黑,有的鳞片被火焰融成了半透明的琉璃状,有的干脆整片脱落,露出底下被烧伤的、渗着冰血的皮肉。它们不是在安静受囚,是在徒劳挣扎:有的甩着巨大的头颅撞向锁链,撞一下便溅起一片火星,锁链纹丝不动,自己却疼得发出“嘶嘶”的哀鸣,蛇信子吐出时带着白烟,像是连嗓子都被烧哑了;有的试图用尾尖的玄冰去拍灭火焰,可冰棱刚碰到噬魂火,就“嘭”地炸开一团白雾,白雾里还裹着细碎的冰碴,落在焰浆里又瞬间化为乌有;更有母蟒将小蟒护在身下,自己脊背对着火焰,鳞片被烧得“噼啪”作响,却死死蜷着身子,可小蟒身上的冰雾还是越来越淡,眼看就要被高温蒸干。
除了玄冰蟒,火炎牢里还囚着各路精怪,像一锅被煮烂的“异类杂烩”。东边角落里,几条碧眼石蛟被锁链钉在岩层上,它们本是能控水的石中精,此刻身上的青灰色石鳞被烧得开裂,嘴里不断吐出浑浊的泥水,泥水落在焰浆里瞬间蒸发,只留下点点白痕;石蛟旁边,一只千年雪狐被锁在赤铜柱上,它雪白的皮毛大半被烧得焦黑,尾巴上的毛结成一团团黑疙瘩,却还在费力地甩着尾巴,试图用仅剩的几缕白毛扇开身边的火焰,可每扇一下,就有火星落在毛上,烧出一个个小洞,它那双碧绿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泪水刚涌出眼眶,就被烤成了水汽。西边则囚着一群冰纹蝶,它们本是能吐冰丝的灵蝶,此刻翅膀上的冰纹早已融化,薄如蝉翼的翅膀被火焰烤得发卷,有的翅膀直接断成两半,落在焰浆里“滋”地一声就没了踪影,剩下的还在微弱扇动翅膀,试图往火牢边缘逃,可没飞几步就被高温炙烤得坠下来,成了一团小小的火点。
金乌悬在火炎牢上空,周身的烈日之火与火牢里的本命真火交织,映得整个空间亮得刺眼。它的目光扫过那些挣扎的精怪,落在火牢最深处——那里锁着一头玄冰巨蟒王,它比其他玄冰蟒粗壮三倍,鳞片本是帝王般的暗银色,此刻却像蒙了一层黑灰,七寸被三根炎铁锁链同时穿透,锁链深深嵌进皮肉里,渗出的冰血落在焰浆里,竟在焰浆表面凝出一小片薄冰,可眨眼间又被熔掉。巨蟒王没有像其他同类那样乱撞,只是缓缓抬起头颅,一双猩红的蛇瞳直直盯着上空的金乌,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尾尖猛地拍向地面,拍起一片焰浆,焰浆溅在它身上,烧得它鳞片“噼啪”作响,它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金乌,像是要把这天敌的模样刻进骨血里。
火牢里的哀嚎、锁链的碰撞声、火焰的“噼啪”声混在一起,成了最绝望的乐章。有的精怪已经没了力气,瘫在锁链上,任由火焰舔舐身体;有的还在断断续续挣扎,可动作越来越慢,尾尖的冰雾、身上的灵光,都在一点点被火焰吞噬——这里没有生机,只有被金乌真火困住的、永无止境的灼烧与绝望。
金乌的目光穿过翻腾的火海,落在火牢西北角的一根赤铜柱上——那里缠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蟒。
它与那些被锁链勒得鳞裂血涌的同类不同,既没有被炎铁穿透七寸,也没有被锁死在焰浆边,只是被一圈细细的赤金锁链绕着腰,悬在半空,像一件被随意挂起的饰物。四周真火翻腾,热浪灼得空气扭曲,可它的鳞片依旧透着淡淡的寒意,周身还飘着极细的冰雾,仿佛能在烈焰中护住它最后一寸清凉。
小白蟒似乎察觉到金乌的注视,缓缓抬起头,一双冰蓝色的眼瞳澄澈得像极北之湖,映着火焰的光,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团悬在高空的烈日。它的尾尖轻轻摆动,每一次晃动,都会在火海中留下一缕转瞬即逝的白雾,像在无声地回应。
在这充斥着哀嚎与焦糊味的火牢里,这只小白蟒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它不像囚犯,更像一个被刻意留下的“例外”,在真火的包围中,安然地活着。
金乌悬在火海上空的身影未动,声音却像淬了火的丝,穿透翻腾的焰浪,精准缠上小白蟒的耳畔——不是咆哮,也非呵斥,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像在对一件有趣的玩物低语:“想知道,为什么这满牢真火没将你啃噬成焦骨吗?”
小白蟒冰蓝色的眼瞳微微一缩,尾尖摆动的幅度顿了顿,那缕刚飘起的白雾也随之散得快了些。它没有嘶鸣,只是将头颅抬得更高些,澄澈的瞳仁里映着金乌周身那团足以焚尽万物的烈日之火,依旧没什么惧色,倒藏着几分懵懂的好奇。
“告诉你也无妨。”金乌的声音又近了几分,带着真火特有的灼热气息,拂过小白蟒的鳞片,竟没烫出半分焦痕,“你这身子里藏着的九窍玲珑心,可是天地间少见的灵物。它在你体内吐纳寒气,既能护你不受真火侵骨,又能替你挡下我牢狱的锁链的噬魂之力,我是爱宝之尊,若没有这颗心,你早该像那些同族一样,被炎铁锁链洞穿七寸,任由真火舔舐鳞片,烧得鳞开肉绽,冰血化雾,连蜷缩都做不到。”
它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丝玩味的冷意,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它们的下场,你也瞧见了——日夜受真火炙烤,疼得嘶嚎到嗓子冒烟,却连死都成了奢望。我会一点点抽干它们体内的玄冰精气,炼化它们的骨血,最后让它们连魂魄都融在我的真火里,成我修炼路上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助基,连点灰烬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