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讲道理,刘暮舟不行,是真不行。但论兜圈子,别人能转移话题,他就能将话题转移回去。
但是在苏埵夫妇耳中,这还挺有道理的。毕竟他们就曾是无计可施之时,有人愿意多管他们的闲事。
故而苏念也说道:“刘叔叔说得对呢。”
结果被妇人瞪了一眼,苏念赶忙低下头。
此时刘暮舟笑着说道:“那孩子知道偷东西不对,他其实是故意的,甚至是故意让那妇人知道钱是被偷的,为的就是解气嘛!莫生气,待会儿我带他去瞧瞧。”
劝了片刻,也算缓和了一些,接下来就是吃饭喝酒,说些往事而已。
苏念就静静听着,若是抛却刘暮舟那年轻又好看的模样,简直就是三个老家伙在聊天儿,刘暮舟一点儿都没有截天教主的架子,给苏念的感觉就是个寻常街边老者。
很快,苏埵就有些打摆子了。
妇人见状,只好扶着苏埵上楼,但苏埵还是不依不饶,拉着刘暮舟,语重心长道:“兄弟!我可能不配跟你做兄弟,但我自己给自己脸上贴个金,就当你是兄弟了。”
刘暮舟笑着点头:“好,就是兄弟。”
苏埵死死抓住刘暮舟的手,含糊不清道:“咱们,见一次少一次,我总有一天会死,但你肯定比我晚得多。我这儿女,待我百年之后,你要多替我照拂啊!”
一番话气得妇人直踢苏埵,但刘暮舟将其挡住了。
“嫂子,男人酒后吐真言,你这是做甚?苏兄,这丫头以后但凡有事,就是我有事。苏想也是,你放心。”
苏埵这才松开刘暮舟,被妇人搀扶着往楼上去,边走边呢喃:“我……没醉,没醉!”
作为炼气士的苏念,早已脸颊通红,站在门口不好意思抬头了。
此时刘暮舟端起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而后走到门口,先看了一眼夜色,然后问道:“觉得你爹给你丢脸了?”
苏念不好意思抬头,声音也不大:“刘叔叔对不起,我爹不该在你面前耍小心眼儿的。”
刘暮舟却摆了摆手,“不该的不是这个,去找苏想,咱们去看看那个台儿吧。”
苏念点了点头,似乎没明白刘暮舟什么意思。
很早以前刘暮舟就不认同那句“人要先吃苦后享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看多了眼色,才能看得懂眼色。
不过这也说明苏念在家被父母照顾得很好,在外面被书院照顾得很好,因为她看不懂什么眼色。
片刻后,苏想一瘸一拐地走了下来,眼眶红润。
估计是在人前没哭,却躲在被子里呜咽了一番。
刘暮舟见状一乐,轻声道:“张嘴。”
苏想噘着嘴,嘟囔道:“干嘛?”
就在张嘴的一瞬,刘暮舟弹了一粒药丸子进了他的嘴巴。
孩子双眼瞪得像铜铃,双手捂住嘴,一脸气愤地想要问这是干什么时,却突然发现屁股不疼了?
孩子一脸好奇:“这……你给我吃仙丹了?”
刘暮舟笑道:“对你来说,差不多吧。行了,在我眼中你小子还不错,起码忍得住疼,也敢于担当。跟我来,边走边说。”
苏想站着没动,可苏念只是瞪眼,他麻溜儿跟上就走了。
出门之后,刘暮舟询问道:“偷钱时想没想过,会因此害得台儿更不好过?”
孩子愣了愣,方才之所以哭,就是因为刘暮舟说他的举动会让台儿更不好过,他觉得好心办了坏事。
此时刘暮舟再说,他也不敢反驳,只点着头,问道:“那怎么办?”
说罢,他突然看了一眼苏念,而后又看了看刘暮舟:“你们都是仙人,你们随便想点办法就可以帮台儿啊!”
苏念没好气道:“你以为炼气士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苏想皱眉道:“不行吗?”
刘暮舟拦了拦苏念,轻声道:“想想,你想想如果你是炼气士,你会怎么帮台儿?”
孩子立刻答复:“我……我先把台儿那恶毒后娘先打一顿,再把没出息的亲爹打一顿,让他们好好对待台儿,否则我还打!”
说着,苏想握紧了拳头。
苏念闻言,直翻白眼,气得踢了苏想一脚:“成了炼气士,光想着打人啊?”
苏想倔强抬头,“你读书多,你倒是去讲道理啊!看看能不能跟那毒妇讲得通?”
苏念一瞪眼,嘀咕道:“看来你挨娘的打还不够,得挨一顿姐姐打才行。姐姐打弟弟,天经地义!”
吓得苏想连忙躲在刘暮舟身后,简直跟姜玉霄在苏梦湫跟前一个模样,老鼠遇见猫。
刘暮舟对着苏念摆了摆手,而后微笑道:“打人,算是个办法。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会走,你姐姐也会走,走了之后呢?那妇人没有害怕的人了,会不会对台儿变本加厉?”
苏想又是一愣,“那怎么办啊?”
刘暮舟笑了笑,轻轻按住苏想脑袋:“那就先教你一件事,也是教苏念,陆允不一定教过你的。不管是一辈子都留在这朱草郡,还是你们以后会走很远,去游历广袤江湖。每逢不平事,拔剑之时一定要记住,不能凭自己的喜好去决定某件事,更不能替当事人做某样决定。”
顿了顿,刘暮舟低头问道:“你可曾问过台儿,她怎么想?”
苏想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因为他没问过。
刘暮舟转过身,笑问道:“念念,陆先生可曾教过你这个?”
苏念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有。”
刘暮舟灌下一口酒,微笑道:“那我们先去问问当事人。”
不知不觉间,刘暮舟身上多了一丝丢失已久的烟火气,是还没有那么多头衔儿时的刘暮舟身上的气息。看不出、探查不到,却在行住坐卧之间,能让人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