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映雪当时盯着那条短信,手指一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天桥下,车灯像一条条游弋的鱼鳞,冷光不断反射到她脸上。
城市的夜风卷着汽油味和炸鸡店的香气一起钻进鼻腔,她的眼眶却在那一刻不知为什么酸了。
“我们映雪真漂亮。”
外婆的口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沙哑却温柔。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根细线,从黑暗的深渊底部一点一点拉扯着她的心。
拉着她,却又让她钻心的疼。
她握紧手机,指甲几乎陷进掌心,身体微微发抖。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若是纵身一跃,就再也没有人能告诉外婆“我很好”了。
她靠在天桥的栏杆上,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像一条快要干涸的鱼重新吸到一点空气。
手机“叮”地又响了一下,是同一个号码发来的第二条。
【你外婆说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她身体不好,最近血压不稳,让我帮忙问问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家。】
吴映雪鼻子一酸,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字:
【我挺好的,您让外婆别担心。我下个月应该能回去看她。】
发出去后,她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一样瘫坐在天桥的长椅上。
城市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和她第一次站在领奖台上的镁光灯似乎重叠在一起,又在一瞬间一起碎裂。
*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照常去试镜。
海城的冬天湿冷,风灌进脖子里像刀子一样,吴映雪裹着那件已经起球的黑大衣,在咖啡馆外的长椅上候场。
导演迟到了半个小时,她就坐在那儿发呆,看着不远处玻璃窗里映出自己消瘦的侧脸。
终于轮到她进去。导演只是随手翻了翻她的资料,没什么表情地说:“演一下哭戏。”
她深吸一口气,投入角色,眼泪一点点打湿眼眶。
可导演看完只淡淡说:“嗯,行了,下一个。”
吴映雪走出门时,手里攥着那张简历纸,像攥着一张被判了死刑的通知书。
经纪人又打电话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下周有个综艺,要不要去?直播互动,能涨粉。”
吴映雪沉默。
“怎么?还不愿意?你要再这么挑,别人早把你换下去了。现在这个圈子,谁不是抢破头往里挤?别以为拿过个破奖就能端着!”
她捏着手机,嘴唇微微抖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所有反驳:“我去。”
挂断电话后,她靠在墙上,头一次有一种深切的疲倦感——那不是身体的困倦,而是整个人像被一点点耗干。
可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外婆给她做的玉米饼的味道,想起那条短信。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手机,像抓住什么救命的东西一样。
*
综艺录制那天,她穿了一件公司安排的浅粉色短裙,腰部勒得几乎喘不过气。主持人抛出的问题都带着一点暧昧,观众席有人起哄。
吴映雪笑得僵硬,却还是一一接下。
后台有几个新人演员在聊天,她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她不是在国际上拿过大奖吗?怎么沦落到这种节目了?”
她低着头,假装没听见,手指在裙摆上轻轻摩挲。
节目结束后,她换回自己的衣服,刚走到停车场,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小姐。”是之前在某个独立电影酒会上认识的一位女导演,年纪不大,神情很真诚。
“我最近在筹备一部小成本片子,是大女主片,里面有三位女性,都是主角。我觉得其中一位女主的气质和你挺像的。你愿意试试吗?”
吴映雪愣住。
她不敢相信这是给自己的机会,声音都哽了一下:“我……我可以。”
那位导演笑了笑:“不过片酬不高,条件也艰苦,剧本我晚点发给你,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吴映雪连连点头。
那位导演不知道,但这或许已经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