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倒地时眼中仍充满难以置信。
柳树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但毒性发作,他终于支撑不住,向前栽倒。
最后的意识中,他感到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接住了自己。
“坚持住...”张青青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别睡,看着我!”
柳树河努力聚焦视线。
张青青的脸在月光下如此熟悉,与记忆中的素素重叠在一起。
他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
“素素...”他喃喃道,“你回来了...”
张青青浑身一震,却没有推开他的手。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是我,我在这里。别睡,看着我。”
柳树河还想说什么,黑暗却吞噬了他的意识。
……
火。到处都是火。
柳树河站在燃烧的房子里,热浪灼烧着皮肤。
房梁倒塌,火星四溅。
他拼命呼喊着一个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卧室门就在前方,却怎么也走不到。
浓烟中,他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素素!”这次他终于喊出了声。
人影坐起身,转头看他。是张青青,又像是素素。
她微笑着,锁骨上的蝴蝶胎记在火光中栩栩如生。
“你终于来了。”她说,声音忽远忽近,“我等了好久。”
柳树河想冲过去,双腿却动弹不得。
火势越来越大,素素——或者说张青青——的身影渐渐被火焰吞没。
“不!”他嘶吼着伸出手——
“嘘...安静,你在做梦。”
清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
柳树河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
张青青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影,显然很久没休息了。
“我...死了吗?”柳树河声音嘶哑。
张青青递给他一杯水:“差点。血影腐心毒是血影门三大奇毒之一,普通人撑不过一个时辰。”
柳树河慢慢喝水,感觉每块肌肉都在疼。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卧室,应该是药铺后面的房间。
窗外天色已亮,看来他昏迷了一整夜。
“其他人呢?”
“白前辈在照顾周掌柜,他的毒已经解了。”张青青顿了顿,“昨晚袭击我们的黑衣人...全死了。”
柳树河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眼神闪烁。
他试着坐起来,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别动!”张青青按住他,“你的毒刚压制住,伤口还没愈合。”
柳树河低头看自己胸口,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
他忽然抓住张青青的手腕:“你的剑法...昨晚你用了血影七绝。”
张青青身体一僵,随即挣开他的手:“你看错了。那是峨眉的‘灵蛇双舞’。”
“我见过灵蛇双舞,”柳树河紧盯她的眼睛,“那不是。”
两人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最终张青青移开视线:“你伤得很重,需要休息。我去看看白前辈那边...”
她起身欲走,柳树河却再次抓住她的手:“素素。”
这次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张青青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
“我不是她。”她最终轻声说,“张素素已经死了五年了。”
柳树河的手缓缓松开。
张青青快步离开房间,关门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啜泣。
……
白老三的药铺后院有个小厨房,此时正冒着热气。
张青青蹲在炉子前,盯着药罐里翻滚的黑色液体发呆。
“丫头,药要熬干了。”白老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青青如梦初醒,急忙将药罐端下炉子。
白老三拄着拐杖走进来——昨晚的战斗中他左腿受了伤。
“那小子醒了?”
张青青点头:“刚醒,精神还不错。”
白老三哼了一声:“算他命大。血影腐心毒加上蛇心剑伤,换别人早死十次了。”他眯起眼睛打量张青青,“倒是你...能解这种毒的人可不多。”
张青青低头滤药:“白前辈过奖了,我只是按照您的方法...”
“放屁!”白老三突然提高声音,“老子可没教你用‘七星续命针’!那是失传已久的秘术,连我都只闻其名!”
张青青的手停在半空,药汁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还有昨晚的剑法,”白老三逼近一步,声音压低,“那不是峨眉功夫。丫头,你到底是谁?”
厨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药汁滴落的声音。
张青青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是张青青,张素素的妹妹。仅此而已。”
白老三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扯开她衣领!
张青青猝不及防,锁骨上的蝴蝶胎记暴露无遗。
“果然...”白老三倒吸一口冷气,“五年前我给张素素疗伤时见过这胎记。形状、位置一模一样!”
张青青猛地拉好衣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胎记...姐妹相似很正常。”
白老三冷笑:“胎记可以相似,但医术和武功呢?张素素当年以医术闻名,尤其擅长针灸;而她真正的武功路数,正是血影七绝!”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张青青端起药碗,“柳树河该喝药了。”
她快步走向门口,白老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丫头,无论你有什么苦衷,记住——血影门的人不会放过你们。尤其是现在他们知道你还活着。”
张青青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柳树河的房间。
……
柳树河靠在床头,尝试运转内力,却发现经脉滞涩,内力运行到胸口就剧痛难忍。
他叹了口气,放弃调息,转而观察房间。
这是一间简陋但整洁的卧室,墙上挂着几幅人体经络图,角落里堆着药篓和晒干的草药。
窗户半开,晨风吹进来,带着药草特有的苦涩清香。
门被轻轻推开,张青青端着药碗走进来。
她的眼圈微红,似乎哭过。
“喝药。”她简短地说,将碗递过来。
柳树河接过碗,药汁黑如墨汁,散发着刺鼻的腥苦味。
他仰头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苦吗?”张青青问。
“不及心苦。”柳树河直视她的眼睛。
张青青避开他的目光,接过空碗:“白前辈说你需要静养三日。毒性虽解,但伤及心脉,乱动会留下病根。”
柳树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昨晚你说你不是素素。那为什么你会她的剑法?知道她的胎记?懂得连白老三都不会的七星续命针?”
张青青挣了挣,没挣脱:“放开我。”
“回答我!”柳树河手上用力,却牵动伤口,疼得脸色发白。
张青青见状,不再挣扎:“你伤还没好,别激动...”她犹豫片刻,轻声道,“我确实跟姐姐学过一些医术和剑法。胎记...姐妹相似很正常。”
柳树河摇头:“素素从不用剑,至少在我面前。她说讨厌兵器。”
“人都有两面性。”张青青终于抽回手,“就像你,江湖上都说孤鸿刀冷酷无情,谁知道你会为了一个女子拼命?”
柳树河沉默。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张青青半边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那眉眼,那唇形,与记忆中的素素分毫不差。
“龙门石窟...”他突然说,“薛冰约我今日午时在龙门石窟见面。他说...他说知道你的秘密。”
张青青脸色大变:“你不能去!那是陷阱!”
“我必须去。”柳树河试图下床,“这是弄清真相的唯一机会。”
“不行!”张青青用力按住他,“你现在这样,连普通壮汉都打不过,去就是送死!”
两人争执间,房门突然被撞开!
白老三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快走!血影门的人包围了药铺!”
几乎同时,前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打砸声和惨叫。
张青青迅速从床下抽出双剑:“多少人?”
“至少二十个,”白老三喘息道,“带头的是...是血影门右护法‘铁手判官’崔无命!”
柳树河强撑着站起来,抓起床头的刀:“后门?”
“后门也有人守着。”白老三从药柜暗格取出几包药粉,“我拖住他们,你们从地窖走。地窖通向下水道,能到城西集市。”
张青青摇头:“您和周掌柜怎么办?”
白老三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老子‘毒医’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粉,“‘十里断魂香’,够他们喝一壶的!”
前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柳树河知道没时间犹豫了:“白老,大恩不言谢。”
白老三摆摆手:“少废话,走!”他突然压低声音,“小子,不管这丫头是谁,保护好她。血影门要的不只是青玉令...”
话音未落,前堂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崔无命阴冷的声音:“白老三,交出柳树河和张青青,饶你不死!”
“走!”白老三大吼一声,冲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张青青迅速掀开床板,露出一个暗门:“快!”
柳树河刚要钻进去,突然听到前堂传来白老三的惨叫!
接着是崔无命的狞笑:“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树河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转身就要冲出去。
张青青死死拉住他:“来不及了!白前辈已经...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柳树河眼中怒火燃烧,但理智最终战胜冲动。
他咬牙钻进暗门,张青青紧随其后,顺手关上床板。
黑暗中,两人沿着狭窄的地道快速爬行。
身后隐约传来砸门声和怒吼,渐渐远去。
爬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微弱亮光。
柳树河推开一块伪装成石板的木板,两人钻出来,发现身处一个废弃水井底部。
井壁上有锈蚀的铁梯,通向井口。
柳树河率先攀爬,每爬一步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爬到一半时,他眼前发黑,差点松手。
“坚持住!”张青青在下方鼓励,“快到了!”
终于爬到井口,柳树河瘫在地上大口喘息。
张青青也爬上来,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远处传来集市的喧闹声。
“城西集市,”张青青松了口气,“我们安全了。”
柳树河摇头,艰难地站起来:“不,血影门很快会搜到这里。我们得立刻出城。”
“可你的伤...”
“死不了。”柳树河咬牙道,“去龙门石窟。”
张青青震惊:“你还要赴约?”
“薛冰知道真相。”柳树河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而且...我欠白老三和周掌柜一条命。”
张青青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好,我们去。但你必须听我的,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柳树河点头答应。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向集市,准备买马出城。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一高一矮,却同样倔强地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