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冷哼:“据儿果真如此大胆,敢与朕兵戎相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群臣,“然江充之事,朕心有疑。速派人查清,究竟是何人栽赃东宫!”
商丘成叩首:“陛下英明!臣已命人严查江充余党,定将真相水落石出!”
刘彻挥手,疲惫地闭上眼:“传朕旨意,赦免长安参战百姓之罪,追捕太子,勿伤其性命。朕……要亲见据儿,问个明白。”
未央宫长秋门,卫皇后得知太子突围,稍稍松了一口气。
太子虽暂时脱险,却已背负谋反之罪,未来前途未卜。
她转身望向身旁的毒酒,低声道:“据儿,母后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
她举起酒盏,一饮而尽,缓缓倒下。
宫人们惊呼失声,哭声响彻长秋门。
卫皇后的死,如同一道惊雷,震动了整个长安,也为巫蛊之乱的悲剧增添了浓重的一笔。
刘据逃出长安后,辗转南下,藏匿于湖县一户农家。
他虽暂时避过追兵,却心力交瘁,日夜忧虑父皇安危与大汉江山……
刘据蜷缩在湖县农舍的草堆上,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
这间废弃的谷仓弥漫着霉味,墙角蛛网密布,与他曾经居住的东宫恍如云泥之别。
“殿下,该换药了。”
张光捧着捣碎的草药进来,却见太子正盯着掌中半块断裂的玉佩出神——那是去年上巳节时,父皇亲手系在他腰间的。
刘据机械地解开染血的衣襟。
箭伤已经化脓,可肉体之痛比起心中煎熬又算得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暴雨夜,当他们躲在山洞里时,听到樵夫议论皇后饮鸩的消息。
当时他发疯似的要冲回长安,是张光死死抱住他,直到他咬破嘴唇昏死过去。
“母后...”
指腹摩挲着玉佩上\"长乐未央\"的铭文,刘据喉头涌起腥甜。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母后时,她还笑着为他整理冠冕:“我儿越来越像你父皇年轻时的模样了。”
如今镜中的自己却形销骨立,眼中布满血丝,哪还有半分当年\"温润如玉\"的储君风姿?
窗外忽然传来孩童的歌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刘据浑身一震。这是《豳风》里的句子,去年重阳宴上,他还在建章宫为父皇抚琴而歌。
当时武帝抚须微笑的模样犹在眼前,可如今父子之间,早已隔着尸山血海。
“您后悔吗?”
张光突然问道。
他正在包扎的双手微微发抖,那道从锁骨延伸到心口的刀疤,是替太子挡下致命一击的证明。
刘据望向漏雨的屋顶,恍惚看见覆盎门下纷飞的血雨。
那些为他战死的门客,临终前还在高呼\"虽死无悔\"。
他闭上眼,江充那张谄笑着递上桐木人的脸又浮现在黑暗中。
“若重来一次...”
刘据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粝的砂石,“我仍会亲手斩杀江充。”
他猛地攥紧玉佩,锋利的断口割破掌心,“只是该早些察觉...那奸佞背后还有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