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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深秋,皇城内宫霜雾弥漫。
两仪殿朱门半掩,檐角铜铃在冷风中发出零星声响,更衬得殿内一片冷清。李渊斜倚蟠龙御座,玄色龙袍下摆垂落玉阶,右手无力扶额,眉间皱纹如刀刻般深锁,鎏金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将他眼底的疲惫映得忽明忽暗。
一声沉重的叹息突然在殿内回荡,李渊挺直微驼的脊背,缓缓坐正身躯。他望着案头早已凉透的汤药,喉结动了动,骨节分明的手最终还是稳稳端起粗陶药碗。
仰头一饮而尽的瞬间,苦涩的药汁顺着喉管滑下,他下意识抿紧嘴角,指腹摩挲着碗沿上凸起的暗纹,恍惚间竟觉得这苦意,倒比这空荡荡的大殿更叫人清醒几分。
“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称有要事禀奏。” 殿外传来宦官尖细的通传声,廊下铜灯将人影拉长,映在鎏金殿门上晃晃荡荡。
李渊指尖微微一抖,药碗在案上磕出轻响。他抬眼望向殿门处晃动的人影,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即眼神示意伫立一旁的内侍。内侍立刻趋前,双手捧起药碗躬身退下。
李渊这才缓缓直起脊背,沉声道:“宣。“殿角铜漏滴答作响,烛火被穿堂风撩得明明灭灭,将他眼底刹那间的怔忪映得忽隐忽现。
鎏金殿门缓缓开启,吱呀声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李建成踩着白玉阶迈入殿中,刚唤出 “父皇,儿臣 “,目光便撞上案头未干的药渍,苦涩的药香混着冷冽的穿堂风扑面而来,殿角铜漏的滴答声里,他玄色锦袍的下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将凝滞的空气搅得愈发沉重。
李建成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恭谨俯身行礼,玄色锦袍如墨垂地:“父皇,儿臣此前奉旨筹措粮饷,关中世家大族已按例将钱粮筹集完毕,今日特来请示,这批赈济物资该如何统筹分配?”
李渊微微颔首,眼角皱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沉缓:“先拨三成给世民。他正与刘武周鏖战,麾下多是新募的河东子弟,新兵本就军心不稳,若是粮饷接济不上,怕是未遇敌锋便要溃了,此乃重中之重,不得有误。”
说到这儿,李渊微微眯起眼,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沉下来:“窦建德那贼子扣着朕的宗室亲人,可曾开出赎人的价码?被俘之人......... 可有折损?”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唯有铜漏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李建成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垂眸避开李渊锐利的目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据细作回报,被俘之人并无折损。相反......“他顿了顿,语气染上几分迟疑,“窦建德为显仁德,不仅未苛待,还将淮安王安置于下博宅邸,每日以宾客之礼相待。”
话音刚落,李渊瞬间起身,抬手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青瓷碎裂声惊得廊下守卫屏息,李建成却纹丝不动,只盯着地上飞溅的茶渍,继续低声道:“不过窦建德此举,恐是意在离间我大唐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