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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州大营内烛火摇曳。庐江王李瑗来回踱步,玄色锦袍下摆扫过厚实毡毯发出沙沙声响。密诏已送出旬日,硖州方向却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派去抓捕李靖的亲卫也迟迟未归,只有帐外呼啸的北风裹挟着枯叶,不断拍打着牛皮帐篷。
“来人!” 李瑗猛地停下脚步,震得案上烛台晃动,烛泪滴落在未写完的军报上,“再派两队人马去硖州,务必打探到许绍的动静!还有李靖... 活要见人,死要……”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靴底碾过沙石的声响混着粗重喘息由远及近。
李瑗瞳孔骤缩,半截话音卡在喉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帐外摇曳的光影里,几道人影裹挟着寒气逼近,似要将帐内的烛光都压灭几分。
“启禀庐江王!” 帐帘 “哗啦” 掀开,裹挟着血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亲卫浑身血污单膝跪地,铁甲缝隙中腐臭混着汗味在帐内弥漫。
他偷瞄李瑗阴沉的脸色,喉结艰难滚动:“前去抓捕李靖的兄弟们已回营复命!只是...... 那李靖被乱箭射成筛子,重伤之下夺马逃窜。” 亲卫刻意压低声音,指尖死死抠住青砖:“属下追了三里地,沿途都是血迹,料他也撑不过两日......”
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实则李靖早率领几十精锐铁骑撕开防线突围,不仅毫发无伤,还反杀了大半追兵,便是连归州百姓都协助李靖他们潜逃,久寻无果也只能回来复命。
亲卫浑身血污跪在帐中,冷汗混着伤口渗出的血珠滑进铁甲缝隙。他怎敢吐露实情,只能将失职粉饰成浴血搏杀,盼着这番添油加醋的血腥描述能蒙蔽李瑗,侥幸逃过失职之罪。
李瑗神色复杂,垂首沉思良久,终是悠悠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也算尽力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亲卫身上斑驳的血迹,语气缓和了几分,“先好生疗伤,稍后自然有赏。你是本王信得过的人,待伤势痊愈,本王还有重任要交托给你。”
说罢,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亲卫退下。待帐门重新合拢,李瑗紧绷的脊背才骤然松懈,掌心的冷汗早已洇湿了袖袍。
可这份轻松不过转瞬即逝,想到硖州方向至今石沉大海的密诏,他的心又重重悬了起来。案头未干的烛泪在摇曳的光影里泛着冷光,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却不知此刻的李靖正挥鞭催马,青衫在烈风中猎猎作响。他领着麾下三十精锐,踏着正午的日影疾驰奔赴江陵。
马蹄扬起滚滚黄尘,在晴空下翻涌如浪。若李瑗此刻能预见,自己这番自以为得计的围堵,竟让大唐彻底失去一位日后横扫四海、封狼居胥的军神卫国公,也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