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方才那滴眼泪,想起守门人说的\"自由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便被光潮卷着,跌回了有时间流动的世界。
黑暗里的裂缝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人间的光潮裹着符饼摊的焦香、外卖飞剑划破空气的嗡鸣、林初雪办公室打印机的轻响,劈头盖脸涌进来。
玄尘的后颈被光刺得发烫,怀里的林初雪突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方才虚无里的凉意:\"玄尘,那些光......在躲你。\"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确实,原本争先恐后涌来的光斑触到他衣摆便偏转,像水滴撞上荷叶。
喉间泛起腥甜,这是命运排斥的征兆。
系统曾警告过他\"吞噬过度会遭天道反噬\",可此刻的排斥更冷,更钝,像整个世界突然想起他是\"不该存在的变量\"。
\"逆序共鸣阵。\"他咬着牙吐出四个字,掌心按在林初雪后背。
阵道本源在经脉里横冲直撞,以往吞噬的雷劫阵、离火阵、甚至被他碾碎的天机阁推演阵,此刻全化作星芒在皮肤下游走。
混沌悟性终于从深潭里翻涌上来,他看见空间塌陷的轨迹,看见命运线在他们脚下拧成死结——要破局,只能把自己变成媒介。
林初雪的手指抠进他手腕:\"你在烧命!\"她能看见他的因果线,那些本该银亮的线此刻泛着暗红,像浸了血的蛛丝。
玄尘低头冲她笑,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泪:\"总得有人给命运踹扇门。\"
星图在他背后完全展开,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连成银河,那些被他吞噬过的阵法化作副阵,像花瓣般绕着主阵旋转。
混沌悟性与阵道本源碰撞的刹那,他的意识突然被拽进记忆漩涡——
十二岁在巷子里被妖物撕咬时,他攥着半块符纸想:\"要是能反过来吞噬它们就好了\";
二十岁在归墟捡到道种,系统提示\"吞噬可获百年修为\",他却把道种喂给了被污染的老修士;
上个月天机老人用天命棋局困他,他笑着把棋局撕成碎片,说\"规则是给不敢打破的人看的\"。
原来所有选择早有伏笔。
他不是为了逃离命运而来,是为了证明——被吞噬过的、被背叛过的、被命运踩进泥里的自己,依然能站在这里,替自己选一条路。
\"成了。\"他低喝一声。
空间重构的震动像闷雷滚过耳底。
林初雪眼前的光潮突然凝固,接着碎成千万片菱形光斑。
每片光斑里都浮着另一个玄尘——
穿道袍的玄尘跪在天机老人棋前,说\"我愿为棋子\";
穿校服的玄尘在教室睡觉,从未觉醒阵灵;
甚至有个玄尘正被系统吞噬,眼底的星芒逐渐熄灭......
\"这是......\"她的声音发颤。
\"所有被斩断的可能。\"玄尘的指尖拂过一片光斑,穿道袍的\"他\"突然转头,眼神里全是她从未见过的顺从。
她胃里泛起酸意——原来命运曾给过他那么多\"容易\"的选项。
玄尘却走得很慢。
他停在\"屈服系统\"的碎片前,看那个自己被系统抽走气运时的痛苦;停在\"从未觉醒\"的碎片前,看那个自己在巷子里被妖物撕成碎片;最后停在最暗的那片碎片前——那里的玄尘正掐着她的脖子,因果线全是黑的。
\"怕吗?\"他突然问。
林初雪拽住他衣角:\"怕你选别的。\"
他笑了,抬手按在最后那片碎片上。
光斑应声碎裂,像捏碎一把星星。\"这些可能都很好,\"他转身牵起她的手,\"但都不是我。\"
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一扇门。
门是用他的星图铸的,门把上缠着她的因果线。
林初雪能听见门后有心跳声,和玄尘的脉搏同频。
\"真正的考验,\"玄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认清所有可能后,仍愿坚持现在的自己。\"
他推开门的瞬间,光芒像活物般涌出来。
林初雪被那光裹住,闻到熟悉的星芒味,混着玄尘常用的雪松香水。
她想抓住他的手,却只触到一片暖融融的空气——他的身影正在变淡,像雪落在光里。
\"玄尘?\"她喊,声音被光揉碎。
\"往前走。\"他的声音从光深处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这次换我在前面等。\"
光门在他们身后闭合。
林初雪望着前方无边的亮,突然想起方才在虚无里,玄尘掉的那滴泪。
原来自由的代价,不是被命运遗忘,而是被命运记住——记住这个偏要在棋盘上跳舞的人,记住他拉着她的手,走向所有\"不可能\"的可能。
而光的那端,玄尘站在无数命运线的交点。
他能看见林初雪的因果线像金丝般穿透光雾,能听见系统的警报声从极远处传来,能感觉到归墟的道种在共鸣——但都不重要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里躺着颗极小的星子,是方才命运碎片里,那个\"从未觉醒\"的自己最后溅出的光。
\"新的可能,\"他对着星子笑,\"就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