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立刻俯身,看见他眼尾的血渍还未干透,瞳孔却已褪去方才的浑浊。
那是双像山涧泉水般清冽的眼睛,不带半分被命运碾压过的戾气——哪怕他校服上还沾着新鲜的泥污,腕间的纱布渗着血。
\"你叫什么名字?\"玄尘放轻了声音,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用这种近乎温软的语调说话。
少年盯着他,喉结动了动:\"他们...叫我小乞儿。\"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个字都带着生涩的摩擦感,\"但我没有名字。\"
玄尘的指节抵在下巴上,望着少年眉心那点若隐若现的银光。
混沌悟性在命核里躁动,告诉他这孩子的灵魂结构与自己见过的任何修士都不同——没有被天道刻下的命纹,没有被气运浸染的杂质,像块刚从混沌海里捞起的璞玉。
他突然笑了,指尖凝聚的星芒在掌心跃动:\"归无。\"星芒没入少年眉心时,他听见对方轻喘了一声,\"无来处,无归途,自己写自己的命。\"
话音未落,道观的青瓦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
玄尘猛地抬头,透过破了个洞的屋顶,看见半空中悬着根水桶粗的光柱,银白中泛着冷蓝,像把倒悬的剑。
那是吞噬系统的清除程序——他太熟悉这股气息了,三年前吞噬天机阁推演术时,系统用同样的光柱碾碎过一座山。
\"操,比预想的快了十分钟。\"玄尘扯下脖子上的银链,那是用三百六十五颗星髓串成的,此刻正烫得他掌心发红。
星辰阵图从背后浮现,三百六十五颗星子同时炸裂成光雨,在道观周围织成透明的茧。
林初雪的因果线突然炸成刺目的金色,她拽住玄尘后领把人往后拖:\"结界撑不住半小时!
这光柱是冲着归无来的,他的命核现在像个信号灯!\"
归无已经坐了起来,正盯着自己的掌心发愣。
他的手背上浮起淡银色纹路,像某种未成型的阵图,随着光柱的逼近,那些纹路开始发烫。\"疼。\"他轻声说,抬头看向玄尘,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单纯的困惑,\"为什么它要杀我?\"
玄尘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解析自己的结界,光柱的频率正在调整,下一轮攻击会直接撕裂空间。
林初雪的短刃已经出鞘,桃木香气混着血腥气在空气里炸开——她耳后的旧疤正在渗血,那是因果律视觉过载的征兆。
\"因为你不该存在。\"玄尘蹲下来,与归无平视。
他第一次在别人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乱蓬蓬的黑发,眼尾的红痣,还有命核阵纹在眼底流转的微光。
归无的手突然抬起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骨,像在确认什么。
玄尘愣住了,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有人敢主动触碰他——除了林初雪那次用手铐把他铐在警局审讯椅上。
\"但你现在存在了。\"他抓住归无的手腕,将星髓银链套在对方腕间,\"所以我们要教会你,怎么让它拿你没办法。\"
林初雪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她的因果线指向道观外,山脚下有车灯在闪烁——是局里的支援车。\"老周他们追过来了,说是感知到异常能量波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最多五分钟就到。\"
玄尘的瞳孔缩了缩。
他望向归无,少年手背上的银纹已经连成完整的小阵图,正随着呼吸起伏明灭。
系统的光柱又下压了三尺,结界发出濒死的嗡鸣。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那是混沌悟性即将暴走的前兆。
\"初雪,带归无从后墙走。\"他扯下外套扔给林初雪,\"后山有个废弃的防空洞,能暂时屏蔽因果线。\"
\"那你呢?\"林初雪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却微微发抖。
\"我去会会老熟人。\"玄尘指尖弹出七颗星子,在半空凝成指向后山的箭头,\"记住,归无的命不是用来被保护的——是用来被点燃的。\"
归无突然站起来,拽住玄尘的袖口。
他的手很小,却有股惊人的力道:\"我跟你一起。\"
玄尘愣了愣,随即低头用额头抵了抵少年发顶。
那里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和他记忆里南明离火的灼热截然不同。\"不行。\"他说,\"你得学会自己走夜路。\"
林初雪已经背起归无翻上后墙。
玄尘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野蒿丛里,转身时看见系统的光柱已经穿透结界,在地面烧出个焦黑的坑。
他活动了下手腕,命核里的阵纹开始疯狂转动——这次,他不打算吞噬,而是要让系统看看,被它判定为\"错误\"的变量,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山脚下传来警笛的尖啸。
玄尘迎着光柱走过去,掌心凝聚的星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归无的命运才刚刚开始,而吞噬系统...
他抬头望向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嘴角扬起锋利的弧度。
该慌的,从来都不是他们。
当林初雪背着归无穿过最后一片野蒿时,幽冥边界的雾气正顺着山缝渗出来。
那是片被遗忘的废墟,断墙上还残留着上古修士刻的\"镇邪\"二字,此刻却被血红色的冥蝶覆盖。
归无突然伸手,接住一只停在他腕间的蝴蝶——它的翅膀上,印着和他手背上相同的银纹。
林初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废墟深处有座倾斜的石塔,塔顶的裂缝里漏出幽蓝的光。
那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沉睡。
\"那是...\"她刚开口,归无却轻轻摇头。
他的眼睛里,正有星芒在缓缓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