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杳话音未落,弘少均立即道:“因着姑娘的照料,我如今已大好了,父亲与大哥不必担忧。”弘逢龙尚未开口,弘少则瞪着他道:“你好是不好,还得听大夫的。”
他只说“大夫”而不提云未杳,自是信她不过,偏云未杳装做听不明白道:“二公子说得极是,如今是大好了。只要照着我父亲的法子去做,不会有大恙。”
弘少则面色不善道:“听姑娘的意思,莫非是要来辞行了?”照弘逢龙的意思,便是弘少均无事,也会将她留在府中,如此方能牵制湛若水。偏她此时在少均面前开了口,他与弘逢龙再是不情愿,也不肯让少均不开心。虽说云未杳终究还是逃不他们的手掌心,却会多许多麻烦。
云未杳笑道:“是。我今年冬至再来府中。”
弘少均依旧笑着,只有些淡淡的黯然之色。弘逢龙笑得温和,只道了声“好”。弘少则立时便要阻拦,弘逢龙只是看了看他,弘少则便不敢开口。云未杳心下略略有些诧异,好在她素来在人前皆是淡漠的神色,现下面上波澜未动,心中却有隐隐的不安。她本欲以退为进,偏此时骑虎难下,心下极是懊恼,暗恨自作聪明了,只是口中却道着谢。
三娘很是不解。云未杳既有心留在相府,自当单独去求弘逢龙,如何会当着弘少均的面提辞行之事?弘少均向来不肯圈着她,更会代她求情,如此不是辞定了?只是听着弘逢龙允了云未杳辞行之意,她竟是松了好大口气。
三娘哪里知晓云未杳心思百转千回,现下正思忖着应对之策,好在弘少均道:“我如今虽略觉好了些,只是近来时节反复,只怕姑娘暂时还不能走。”云未杳心下却松了好大口气,面上却是沉吟之色。
弘逢龙淡淡抬了抬眉,笑向云未杳道:“我只道均儿身子大好,便不好再留你,如今看来只怕你还得再留些时候。”云未杳看了看弘少均,虽不解他何以突然开口相留,却也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弘逢龙的用意,只淡淡道:“少均既是如此,小女便再留些日子。相爷,若别无他事,恕小女告退。”说罢便行了礼,带着三娘回了烟雨斋。
三娘看四下无人,因悄向云未杳恼道:“我只道弘相爷允了你离开,不想是以退为近,说到底还是要将你圈在这府中。”
云未杳笑道:“这不合了我的心意么?”
三娘暗暗叹了口气,只道:“你既要留下,何故去辞行,无端多此一举?便是欲擒故纵,如何当着少均的面说?当着少均的面,你自然就走定了,可惜他却反悔了!你究竟是何盘算?”
云未杳笑道:“弘相爷深知我早有离去之意,无奈此时湛郎进京,我自不肯走了。若我有意留下,弘相爷必起疑心。他若生了疑心,湛郎必然曝露。我如今只有装做一无所知地去辞行,且还要坚决地辞,便只有当着少均的面说了。”
三娘点头称是,只想了想又道:“你这样做,说到底还是为了掩下他昨夜入府的行藏,只是相府高手如云,若弘相爷有所察觉,你今日辞行,岂不是弄巧成拙?”
“你说得不错,以弘相之精明,哪会不知道湛郎昨夜进府之事?”云未杳笑了笑道:“若湛郎曝露,而我还淹留在此,弘相爷便会怀疑我留下的用意,兴许还疑心我与湛郎有所合谋,你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啦!是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辞行。”
“是你以便以辞行明志,为的是让弘相爷不对你与湛相公起疑心?”见云未杳点了点头,三娘气恨道:“从前,他身中剧毒,你要为他费心,如今人救过来了,你依旧费心。为了他,你当真费尽了心思。”
云未杳只是不语,三娘又叹道:“你从前素不去计较许多事,自与湛相公相识以来,竟也用心眼了,且是与弘逢龙斗心眼。我竟不知是好是坏。”
云未杳却淡淡道:“不过一点小聪明,在他眼中,只怕还不够看。”
三娘便瞪着她道:“你素来体贴少均,如今却是用他作筏。”云未杳闻言只是默默不语。三娘叹道:“原也不怪你。我只道弘相爷心疼少均,今日不也用他来留下了你么!”
云未杳叹道:“今日,我算是欠下少均一个人情了。”三娘笑道:“你救他无数,何来欠他人情。”
“不一样的,终究是我自己不能坦荡。”云未杳又重重叹了口气才道:“他素来知道弘相爷不肯放我离开,如今突然允下,便自然反常。少均是明白人,他自清楚因着弘相爷担心着他,自不会当面为难我,却会暗中用手段。他是为我着想才会如此。我只道他为了少均,绝不会松口,不想竟都早料着了,是以才会故意允我,倒唬了我好大一跳。”
自云未杳离开之后,弘逢龙又与弘少均说了半天的话,方与弘少则离了崇山馆。弘少则思忖半晌,正犹豫是否开口,弘逢龙已淡淡道:“你可是要问为父,明明便要留下云丫头,何以偏生允她离去?”
弘少则笑了笑道:“她当着少均的面辞行,若父亲不允,少均必然埋怨父亲。虽说少均生性至孝,心里总归有好些时日的不快,无端生了嫌隙。父亲这是为弟弟着想。儿子只是以为,今日之事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弘逢龙拈须笑了笑,慢慢道:“依为父来看,云丫头今日并不是为来辞行,而是有意留下的。”
弘少则心下惊疑,却很快恢复如常,道:“她清楚与上官清订婚,我们与她便再难似从前那般心无芥蒂。她此番进京,便不肯老实呆在府中,何以又肯留下了?”弘少则想了想道:“莫不是为了窃取机密?”
弘逢龙哈哈笑道:“她一介弱女子,能治病救人,却做不了细作。那卫三娘虽武功高强,在我相府之中却不过尔尔。除非上官清突然糊涂至极,否则不会让她二人犯险。”
弘少则沉声道:“依父亲所言,便不为窃取机密,只是留在府中,必然还是有所图谋的。”
“她与上官清分隔两地时,自然时时刻刻都有归去之意,无奈上官清进京,她又能去到哪里?上官清以身犯险,而她为保上官清,便只有将自己老老实实地放在为父手中。”弘逢龙叹道:“你说得很是,她确实有图谋,谋的是为父的安心,谋的是上官清的安稳。”
弘逢龙笑了笑又道:“虽不知上官清昨夜与她说了怎样的话,只以她的聪明,必然明白上官清入府瞒不过为父。既能明白这一层,最正常之举,便是来辞行,离开相府这个龙潭虎穴。自然,云丫头也很清楚,若来辞行,为父必会留她。如此一来,她既证了清白,教为父安心,又不着痕迹地留了下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弘少则冷笑道:“父亲将她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若她若果真聪明伶利,便不该在父亲眼皮子底下耍弄手段。”
“耍弄手段又如何?”弘逢龙笑道:“你若处身似她,便会明白,辞比不辞好。”弘少则恭身道了声“是”,弘逢龙又笑道:“只以今日情形看来,她并不知道上官清昨夜见过为父,否则便不会多此一举。”顿了顿,忽又叹道:“虽复如此,这丫头对上官清好是情深意重。那般清冷淡素的性子,如今竟因上官清用上了心思,竟也是如此周密,真真不愧是我弘逢龙看上的儿子媳妇。她与少均,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弘少则笑道:“她既求安然,咱们便给她一个安然,也免教她日夜防备。”
弘逢龙笑道:“云丫头不足为虑,她的心思,为父一看便明白。你要当心是,是上官清。他来京中,目的必不简单,你切不可大意了”。
弘少则凛然道:“是,儿子记下了。”他当即告礼离去,召来心腹弘林,命他务必监视好湛若水的一举一动,又亲自去安排人手盯紧云未杳,叮嘱务必外松内紧。
云未杳自回了烟雨斋,便命三娘深闭院门,除却日常问诊弘少均,无事不可外出,亦不可多与弘府之人闲话。三娘怕她闷出病来,云未杳道:“如今权当闭关。”三娘嘲道:“是,姑娘又在想疑难病症了。”
云未杳便自笑了。三娘笑道:“你想病症之时,不是在阆山,便是君山,终是个山明水秀之处。如今相府虽差强人意,好在烟雨斋倒也不差。”
原来那烟雨斋后有数亩方塘,水质极是清澈,临池沿岸高低错落种了一圈的桃李榴杏,树下莳了许多时花,有若海棠、芍药、月季、牡丹、美人蓼之属,四时花开不断。烟雨霏霏之时,池中薄雾蒙蒙,轻烟淡笼,满湖景致半隐半现,便是最妙之时。烟雨斋卧室与书房皆正对池塘,且轩窗开得又极朗阔,观景最是得宜。云未杳素来便是安静的性子,既打定主意留在相府,镇日只除却看书弈棋,便是钻研往日遇见的疑难杂症,且有烟雨斋一方美景作陪,看起来倒也自在。她只将对湛若水的思念压在心底,竟教人看不出多的情绪。
湛若水不敢明目张胆去见华棣,只有暗中寻找机会,是以自上次探视云未杳之后,便再未去见过他。这日,他探知华棣夜中将赴同僚酒宴,便知机会到了,先自便躲开了弘府盯梢人马。
华棣坐在轿中,心事重重。江南苏皓暴乱,朝廷派出的威武将军曹寻,却只会纸上谈兵,而他本欲率军镇压,却不想朝中一纸诏书将他召回京中叙职。他便是有千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奉命行事。华棣只道是政敌故意为难,却不想回了京师才知,这竟是弘逢龙的主意。如今曹寻兵败,江南军情紧急,弘逢龙此时召他回京,直是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二人竟闹了个不欢而散。他实在想不通弘逢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华棣正自想着,轿内却射进一粒纸团来。那纸团来得无声无息,众轿夫随从皆未察觉。华棣拾起纸团摊开,隐约有字迹。他借着月色看了,上写着:飞花池。落款是为一个“湛”字。华棣心念一动,当即喝止轿夫,便有家人上前问询,华棣状若随意道:“去飞花池。”家人虽有狐疑,到底不敢多问,当即吩咐了轿夫。
原来飞花池乃京中第一繁华所在,比之保扬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华棣远远便听见画舫上传来的鼓吹与欢歌谑语。轿夫停在飞花池畔,华棣下得轿来,正自四下观望,却见一个船夫撑了只小船笑向他道:“先生,请上船。”
华棣见那船夫面貌丑陋凶恶,夜中平白教人心惊,却又似在哪里见过,只一时记不起来。家人忙道:“大人,此人来历不明,切不可上船。”华棣便有迟疑之色,船夫笑道:“先生可还记得蜀冈之事?”
华棣眉头一皱,蓦地记起曾两次邀湛若水在扬州蜀冈相见,便自笑了,向那船夫道:“好!”说罢径自上了船,家人再拦不住。原来那船夫正是孟飞所扮,是奉湛若水之命接应华棣来了。
华棣只道湛若水便在舟中,岂料上了船才见除却他与二人,再无旁人。他待要问询,孟飞已点篙离岸。华棣再有满腹狐疑,也隐忍不发。船到湖心,孟飞停篙笑道:“大人稍待,爷很快便来!”
话音才落,华棣便听得耳畔微有风声,才一回头,便见湛若水立在船尾,正含笑而视,登时张大嘴巴,只道:“你……如何来的?”
湛若水不答只道:“三年不见,大人别来无恙!”
华棣上前一把攥住湛若水,上下仔细打量,眼中隐有泪光,道:“你已经好了?”当年他曾着意打探,得知湛若水去了蜀中解治剧毒。因着秋烟兰下毒,而她又是他安排在湛若水身边的,这三年来,他一直后悔。
湛若水含笑点头。华棣拭着泪,口中只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湛若水道:“此前不久,在下曾去扬州拜访大人,不想大人来了京中……”他不说还好,一说华棣竟当场翻了脸,只冷冷道:“你为何去扬州?”
湛若水便有愕然之色,好在很快明白华棣所指,只笑道:“因为有人希望在下去!”
华棣道:“是苏皓罢?”湛若水便摇了摇头,华棣颇为意外,又道:“他在江南起事,你们岂不是又能聚在一处,共谋‘大事’了?”
湛若水道:“苏皓起事,与在下无干。”
华棣冷冷道:“苏皓便是你旧部,你敢说他如今起事,与你无干?”
湛若水苦笑道:“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惜命怕死。”
华棣死死盯了湛若水许久,见他一片坦荡,并无作伪之色,方松缓了许多,道:“那你因何去扬州?”湛若水道:“在下向前说了,是为大人而去。”
华棣“哦”了一声,眉头轻轻挑起,道:“所为何事?”湛若水揖了一礼方道:“求大人一件事。”又看了看华棣的脸色才道:“请大人为在下引荐一人。”
华棣奇道:“是谁?”湛若水笑了笑,只以手指了指天,华棣登时变色怒道:“大胆!”湛若水便不言语,华棣冷笑道:“你一个钦命要犯,竟敢去见他!”湛若水便有落寞之色,华棣气哼哼道:“你见他,竟欲何为?莫非要他平你晋宁之冤么?”
湛若水道:“大人也知我父亲蒙冤,我便不能申冤了么?”华棣便有愕然之色,湛若水笑了笑道:“在下请大人引荐,是为了解江南之围。”
华棣竟自笑了,道:“上官清,你不祸乱天下便好!”湛若水叹道:“大人竟也不信我。我正是不肯祸乱天下,才请大人引荐。”
华棣面色凝重起来,只仰头看着天上明月,良久方道:“本官也是三贵,若引荐你,便是背叛弘相,也是自寻死路。”
湛若水垂眸道:“当年,上官清起兵反叛朝廷,却让江南遍地焦土,十室九虚。正是大人,倾尽毕生心血,才让江南重回富庶安稳。”
“不错!”华棣道:“扬州、江南,耗尽本官毕生心智,我断断不会容人再将它变为人间地狱!”
湛若水道:“大人一片仁心,在下佩服之至。”
华棣傲然道:“曹寻志大才疏,才会败给苏皓。只要有本官在,江南再乱,也变不了天!”说罢又冷冷道:“本官不会帮你,只会杀了你。本官,也是三贵!”
湛若水道:“不错,大人也是三贵,是以江南军情十万火急,大人却在京中!”
华棣旋即转身,逼视着湛若水:“你这是何意?”
湛若水冷冷道:“大人可知道,是谁最希望在下去江南?”顿了顿,湛若水方一字一句道:“弘、逢、龙!”
听闻此言,华棣面色陡然凝重,双手死死地攥着,骨结分明。
湛若水如何游说华棣不表,却说云未杳身在弘府,亲眼见着烟雨斋外的池边花谢花开,又见着湖中莲叶自叶破初发,到小荷初露,碧绿占了大半个池塘。三娘见她无事之时,便时时倚窗而坐,只望着那一池湖水发呆,大半天也不发一语,便知她心下念着湛若水。云未杳口虽不言,人却清减了许多,三娘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这日傍晚,天色阴沉,风云翻卷,当是大雨将至。云未杳依旧坐在窗边,忖道:湛郎说要见华棣,竟不知他见到没有。三娘看在眼里,怜道:“你若着实放心不下,未若我去龙岩寺走一遭,便是不能见人,捎个口信也是好的。”云未杳叹口气,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没有大事,不要去找他,没的惹他分心。”
三娘便不再多说,此时空中传来几声闷雷,云未杳抬头看了看天,已然乌云布密,天空墨色一般地黑。三娘赶紧关了窗,又将她拉离窗边,云未杳看得好笑,只道:“我如今已是大人,你却还像小时候那般照顾我,莫不还当我不懂事?”三娘瞪着她道:“你也道自己长大成人,偏做些事来,还是那般无法无天,总教我不放心。”正说着,半空中响起一阵惊雷,伴着阵阵狂风,暴雨说来便来了。云未杳看了看门外道:“热了这许久,终是需得一场暴雨方才痛快淋漓!”
暴雨足足下了大半个时辰,至夜方停,烟雨斋内暑气尽销,池塘也涨了许多水。云未杳正欲歇下,忽听得一阵叩门声,却是青女的声音。三娘开门,却见弘少均也在,不由怔了怔,复又将他二人迎进房中。
云未杳听得弘少均来了,也很有些意外,忙换了衣衫步出卧房,笑道:“这个时候你不好好歇下,来这边做什么?天雨路滑,也不怕摔着。”弘少均笑接过三娘端来的茶,只轻轻吹着。青女笑道:“我可不也这么说,无奈他心念一动,任谁也拦不住。”
云未杳道:“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弘少均笑道:“哪有甚么话,我就是来看看你。”云未杳便笑向三娘道:“前儿我新配了个药方,在我房里,你去找找。”三娘会意,便叫着青女同她去找。云未杳这才笑道:“她们都不在,你且说罢!”
弘少均笑道:“果然都瞒不过你。”顿了顿才道:“那日你要辞行,父亲原本允了,我偏将你留了下来,这自是与你本意相悖了。我原本早就要与你说的,只怕你心中怨着我,只得等你气消了才敢来。”
云未杳暗暗叹口气,笑向他道:“你何以便说我生气了?”弘少均笑道:“姑娘素来志在山野林趣,不爱人情俗世纠缠。这些年你照拂于我,大约很多是因着云世伯的诺言。”
云未杳笑道:“我既住下了,你便不要去多想。所谓诺言一说,也不必再提起,咱们自是有上一辈的情份在,只是便没有上一辈的情份,莫非我便不救你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弘少均笑了笑,道:“我竟忘了,姑娘仁心仁术,最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有苦难灾痛。”
云未杳没有接口,有的话只能就此打住,再多说就会彼此尴尬了。弘少均只默坐着,两人皆是不言语,三娘与青女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情景。三娘笑道:“好好的,如何都不说话了。姑娘,可是你惹恼了二公子?”弘少均急道:“我很好,姑娘也很好。”青女笑道:“谢谢姑娘的药方,三娘恰才找到与我了。天不早了,他还要回去喝药,便不久留。”云未杳遂起身将他二人送至门外。
三娘关上门,因道:“他今日很是古怪,可与你说了甚么?”云未杳没有看三娘,也没有说话。三娘道:“他的心,你明明知道。”云未杳叹道:“我只有一个人,一颗心,只能许给一个人,再多便会害人,会遭报应。”三娘叹道:“你与少均,明明最早相识。”云未杳道:“哪是早晚能定的。”
三娘道:“湛相公复仇,只怕早晚与弘相爷为敌,到时你如何自处?你又如何见少均?此事原本与你无干,何不远远躲了开去,省得你夹在当中为难。”
云未杳沉默许久才幽幽道:“便是没有我,湛郎也会复仇,也会与相爷为敌。我既救下了他,如何便与我无干?唯今之计,不过走一步看一步。”
三娘笑了笑道:“你总是这句话,可见你心下本就为难了。”
云未杳笑道:“到底瞒你不过。我既盼着湛郎冤仇得雪,又怕此事牵连到少均,竟是没有双全之计。我从前总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是以总须得有个决断,只如今这般的决断,当真为难。”
三娘眉头深锁,一边是她挚爱之人,一边是她视作的至亲之人,任谁有半点不好,最终伤的都是她。不知云未杳的人,只道她性情淡漠,却只有她才知道,云未杳才最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