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头骤然扭头,混浊眼珠首次锐利如针!星核砣确实在方寸手中微微震动孔洞光芒异常明亮。
“无知小子!”郭老头一把抢过星核砣,强横地替阿翠签下契约。契约成立,一缕青金色光丝(阿翠的纯孝精粹)抽离,阿翠脸上的稚气天真瞬间消失,眼神茫然木然。她得银十两,踉跄离去。
当夜,阿翠娘离奇康复。阿翠却像变了个人,冰冷疏离,再不认娘。那枚“寿契”化作的当票,成了郭老头最珍爱的藏品,被他贴身珍藏。方寸抚着胸口的虚无,感受星核砣传导而来的、阿翠纯孝光丝被强行剥离时的悲鸣碎片,冰寒刺骨。
一年后,方寸对星核砣的感应日渐敏锐,甚至能隐约“嗅”到铺子深处郭老头身上散发出的、无数精粹被禁锢发酵的腐朽甜腻气。郭老头愈发干瘪,皮肤像枯树皮,唯有肚子诡异地鼓胀,如同怀揣着一座不断膨胀的“财富之山”。
灾年降临,码头瘟疫横行。阿箩在施粥时染病倒下。方寸抱着滚烫的阿箩,胸中那颗由星核砣维系生机的“伪心”在剧痛!他感知到阿箩生命在飞速流逝!
“哥…冷…”阿箩气若游丝。方寸麻木的神经被这声呼唤撕裂。深埋的亲情记忆碎片翻涌!他记起了琉璃心票!对!他当过心救过她!公平秤一定能救!
他抱着阿箩跪在当铺门外。郭老头踱出,星核砣探向阿箩,金光丝丝缠绕。“瘟疫蚀命,可救。”郭老头声音冷漠,“代价,死当一件‘稀世之珍’。”
“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方寸哀嚎。
“有。”郭老头枯爪指向方寸,“你不是人。你是半器。星砣的分灵存于你腔,支撑你这具躯壳。我要你当这个——死当‘器魂与活躯’!”
他拿出两张当票。一张名为【活躯】,指方寸的肉身血脉。另一张名为【器魂】,指他被星核砣侵染的那部分魂识与胸口的维系灵丝。
“签了,器魂融星砣,永镇当铺。活躯献祭,换你妹命。”
若签,阿箩活,他却魂消躯毁,彻底成为秤的奴隶!
绝望中,方寸看向星核砣。无数日夜的感应,让他瞬间明白了郭老头真正的意图:他腹中积聚的精粹已达临界!他需要方寸这具被星核温养的“活躯”作为容器灌入精粹,以精粹生机滋养他腐朽自身!而【器魂】契约,只为彻底掌控星核砣这具核心工具!所谓救阿箩,只是诱饵!“公平秤”的本质,是郭老头用无数精粹喂养自身、延续腐朽存在的祭坛!
狂风骤起!方寸胸中星核砣的光丝骤然暴涨、失控!它们不再温顺,如咆哮的熔金巨蟒冲入方寸四肢百骸!同时,过往所有经手的“交易精粹”气息:阿翠的纯孝悲鸣、酒鬼勇气的不甘、枯叶春意的微弱呐喊…如同沉睡的种子被精粹点燃,在他被星核砣连接的空心之处疯狂燃烧!
那不是一颗心在跳动!那是无数被掠夺的生命碎片在他胸腔内发出共鸣的咆哮!
“——你想吃我?!那就吃个够!”方寸咆哮!他不再抵抗契约吸力,反而敞开虚无的胸膛,主动攫取柜台那张【活躯】当票!同时,另一只手抓住阿箩冰冷的手腕!
“以魂引秤!以身为契!我不当器!我要当…公道!”
轰——!
契约成立的幽蓝符文自当票喷涌,裹住方寸!可同时,星核砣爆发出史无前例的炽白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收割,而是指引!所有在方寸体内共鸣的被掠夺精粹,循着契约联系,如百川归海涌向郭老头腹内的那座“精粹之山”!
“不!住手!精粹冲突会…”郭老头惊恐尖叫,肚皮急速膨胀如鼓,表皮透出无数青红紫金的杂色光!那些被强行禁锢、彼此冲突的精粹能量在他体内疯狂爆炸了!
砰——!
一声闷响。没有血肉横飞。郭老头像一个撑破的旧皮囊,无声无息地化作满地细碎的、闪烁着微弱杂光的灰色粉尘。只有那颗滚落在地的星核砣,依旧散发着幽暗的金芒。
当铺剧烈震动,那杆镇店铜秤的刻度符文疯狂闪烁——“才、情、运、寿、忆、魄…”一个个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唯有秤钩末端,方寸最后嘶吼的“公道”二字,灼热滚烫,如同熔铸上去的烙印!
阿箩的呼吸奇迹般地平稳下来,退烧,脉搏有力。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景象。
方寸跪在粉尘中央,星核砣静静躺在脚边。剧痛消退后,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斥胸腔。那不是心脏的跳动,是无数破碎的回响在共鸣:枯叶的叹息、勇气的火星、纯孝的暖流……它们被星核砣引导着,在他心口的虚无之地盘踞、流淌,不再痛苦挣扎,反而有种奇异的、杂糅的平静与生机。
他笨拙地(依旧是那个麻木的躯壳)拾起铜秤。秤杆上的“公道”二字温润。星核砣被他置于秤盘之下。
当铺内幽光流转。货架上那些由精粹凝结的当票,此刻如同雪融般消解,化作星星点点的纯净光芒,袅袅飘散出屋檐,散入风雪弥漫的青石巷。那是掠夺被终止,精粹被归还于天地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