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生涩古老的“巡天”二字,如同定身咒语,让所有蛮荒战士的动作瞬间僵滞。他们脸上的贪婪与狂暴迅速褪去,转化为一种混杂着震惊、疑惑、乃至一丝惶恐的敬畏。
为首那名身材格外高大、脸上涂满暗红战纹的首领,缓缓放下骨刀,示意部下后退。他驾驭着狰狞蝠鲼坐骑,小心翼翼地上前,隔着破损的舷窗,再次仔细打量着那枚仍在散发微光的斥候徽记,以及林清羽手边的星枢碎片。
他喉咙滚动,尝试着用更加清晰、却依旧带着浓重口音的古老语言问道:“尔等……真是巡天遗脉?持有……星核之光?”
林清羽心中念头飞转,从对方反应来看,似乎对巡天军并非敌意,反而有旧?她强撑着重伤之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以碎片星辉辅助,将意念传递出去:“我等乃巡天军道统继承者,遭叛徒‘黯星’追杀,误入此地。此物确为星枢碎片,乃古龙星核所化。”
她刻意点出“古龙星核”,并暗中引导怀中龙晶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古老龙气。
那首领感受到那丝龙气,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从蝠鲼坐骑上跳下,竟对着星舟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捶击左胸,行了一个古老的战士礼节!他身后的所有蛮荒战士见状,也纷纷落地,跪倒一片!
“苍骸部族,龙裔遗血,拜见星核执掌者,古龙气息的指引之人!”首领的声音带着激动与虔诚,“先祖有训,见星核龙辉如见古龙亲临,持此物者,乃我部族世代守望之盟友!”
盟友?林清羽三人皆是愕然,旋即大喜过望!绝境之中,竟遇转机!
“快!救治盟友!”首领起身,高声命令。几名战士立刻上前,他们并非使用工具,而是徒手释放出一种带着蛮荒生命气息的赤红色能量,小心地融开封死的舱门,将重伤的三人一一抬出。另有战士则牵引着蝠鲼坐骑,将那破损严重的星舟拖拽起来。
“我名‘烈’,乃苍骸部族现任战首。”首领自我介绍道,态度恭敬,“诸位伤势极重,请随我回部落,巫祭大人必有办法救治。”
林清羽感激点头:“多谢烈战首,有劳了。”
苍骸战士们小心翼翼地将三人安置在蝠鲼坐骑上,这些异兽飞行平稳,速度极快。烈战首亲自在前引路,穿过一片片由巨大兽骨、古老岩石和奇特蔓藤构成的悬浮地貌。
途中,林清羽勉强提起精神观察。这片被称为“葬星回廊”的星域,环境奇特,能量紊乱中却又蕴含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许多地方残留着巨大的战斗痕迹,风格古老,与巡天军和已知邪祟皆不相同。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由无数巨兽肋骨交错缠绕形成的天然堡垒。堡垒入口处有战士守卫,看到烈战首归来,又感受到林清羽身上那微弱的龙晶气息,纷纷恭敬行礼。
进入堡垒内部,景象豁然开朗。里面并非想象中蛮荒穴居的简陋,而是开辟出了巨大的空间,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壁画,描绘着巨龙翱翔星海、与先民并肩作战、以及对抗某种黑暗扭曲生物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兽脂燃烧的混合气味,许多穿着皮甲或麻布的苍骸族人好奇而敬畏地望来。
烈战首直接将三人带到堡垒中心一处最大的洞窟。洞窟内,一位身着繁复羽毛长袍、手持白骨权杖、面容苍老布满皱纹的老妪早已等候在此。她便是苍骸部族的巫祭。
巫祭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清羽怀中的龙晶上,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并未触碰,只是感受着那气息,喃喃道:“龙晶……真的是祖龙烛大人的气息……预言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看向重伤的三人,尤其是林清羽:“孩子,你们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黯星的爪牙,迟早会嗅着味道找到这里。”
她挥动权杖,示意族人将三人平放在铺着柔软兽皮的石台上。数名同样穿着祭袍的少女端来各种散发着浓郁生命能量的药泥和骨罐。
“放心,苍骸一族虽避世已久,但救治盟友的传承未断。”巫祭声音沙哑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亲自上前,枯瘦的手指沾取一种碧绿色的药泥,开始在林清羽伤口上涂抹。药泥触及伤口,带来一阵清凉刺痛,随即化为精纯生机渗入体内,快速修复着损伤。
同时,另外两名老祭婆则分别为莫问尘和林素衣疗伤。她们的手法古朴甚至显得有些粗犷,但效果却出奇的好,配合着此地浓郁的原始生命能量,三人沉重的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好转。
治疗持续了许久。期间,林清羽将他们的经历,尤其是关于守炬人背叛、黯星御衡、以及得到苍黎传承和龙晶的经过,择要告知了巫祭。
巫祭听得面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黯星……果然是他们。先祖留下的记载中,便提及御衡一脉早已被虚空暗质侵蚀心智,背弃了守护星炬的誓言,沦为了归墟的走狗。”
她看向龙晶,眼神复杂:“龙晶乃祖龙烛大人生命核心所化,蕴含着星辰生灭之力,亦是重燃星炬的关键‘火种’之一。黯星欲得之,必是想彻底掌控或扭曲星炬,完成归墟吞噬诸天的野心。”
“你们能得龙晶认可,又身负星核碎片,便是预言中的‘变数’。”巫祭语气凝重,“但前路艰难,黯星势力庞大,其主‘御衡’更是深不可测。部族古籍记载,欲重燃星炬,非仅集齐九枚星核那般简单,还需……”
她话音未落,忽然,整个堡垒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名战士急匆匆跑入洞窟:“巫祭大人!战首!回廊外围的‘骨哨’被触动了!有强大的外来能量反应正在强行突破迷障!”
烈战首脸色一变:“这么快?!”他猛地看向巫祭。
巫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必然是黯星追来了!他们竟有手段追踪至此!”
她立刻对林清羽道:“孩子,你们伤势未愈,不宜再战。烈,带他们去‘龙眠之地’暂避!启动所有远古禁制!”
“龙眠之地?”烈战首一惊,“那里是祖龙安息之所,禁地中的禁地……”
“唯有祖龙残留的意志能最大程度遮蔽龙晶气息!”巫祭决然道,“快去!部落会为你们争取时间!”
烈战首不再犹豫,一把背起伤势最重的莫问尘,示意两名战士搀扶林清羽和林素衣,迅速朝着堡垒最深处的一条隐秘通道奔去。
通道一路向下,越来越寒冷,周围的石壁逐渐被一种漆黑的、散发着龙威的骨质取代。最终,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由无数巨龙肋骨交织而成的古老石门前。
石门感应到龙晶气息,无声无息地滑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冰窟。窟内弥漫着冰冷的蓝色雾气,中央是一座高台,高台上,盘踞着一具缩小了无数倍、却依旧威严无尽的——古龙烛的完整遗骸!虽已死去万载,那鳞甲依旧闪烁着幽光,龙威弥漫。
这里的气息,让林清羽手中的龙晶发出愉悦的嗡鸣。
“快进去!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烈战首将三人送入冰窟,重重关上石门。
石门关闭的刹那,外界隐约传来了能量爆炸的轰鸣和苍骸战士愤怒的战吼!
显然,黯星的攻击已经开始!
冰窟内,一片死寂,只有古龙遗骸散发着幽幽蓝光。
林清羽挣扎着盘膝坐下,将龙晶置于身前,尝试借此地气息疗伤并进一步沟通龙晶。
然而,当她的灵识再次沉入龙晶深处时,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段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记忆碎片……
那并非苍黎的记忆,而是……来自古龙烛本身!
记忆画面中:
巨大的星炬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活着的太阳,照耀诸天。但其核心深处,却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缕极其隐晦的、与归墟同源却更加精纯的……漆黑锁链!
锁链的尽头,连接着一道模糊的、位于星炬最核心处的身影!
那身影缓缓回头……
其面容,竟然与……辰一,有七八分相似?!
林清羽的心脏,瞬间冰凉!
龙魂溯往秘,星炬锁链深
冰窟死寂,唯有无形的龙威与刺骨寒意弥漫。古龙烛的遗骸盘踞高台,幽蓝的鳞甲仿佛冻结了万载时光。林清羽的意识沉入龙晶最深处,那段来自古龙本源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锥,刺入她的神魂,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惊骇。
星炬核心!漆黑锁链!那道与辰一极其相似的身影!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几乎颠覆了她之前的认知。辰一……那个在辰眠之地引导她、却又疑似看守“虚无之种”的守墓人,竟然与星炬核心的异状有关?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是被囚禁?是被侵蚀?还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之一?
巨大的谜团如同深渊,吞噬着她的思绪。外界传来的爆炸声与喊杀声愈发清晰激烈,提醒着她现实的危急。苍骸部族正在用鲜血为他们争取时间,不能再沉溺于震惊。
她强行收敛心神,将这道惊世骇俗的疑问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借助此地环境尽快恢复,并找到应对之法。
“师父,师妹,凝神静气,此地龙气虽寒,却蕴含磅礴生机,乃疗伤圣地!”林清羽出声提醒,同时全力运转《余烬复燃诀》。此地极寒,正暗合“寂灭清辉”之意,而古龙遗留的磅礴生机又与“生命露珠”同源,两者在此地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