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的眼圈红了,却倔强地没说话,只是盯着碑面,指尖微微发颤。
杨辰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烧制流云盏时,曾因急于求成,烧坏了整整三窑。直到某天蹲在竹林里看了一整天雨,看着水珠顺着竹节滚落,才突然明白:器物不该是“做出来”的,该是“长出来”的,像竹芽破土,像晨露凝珠,顺着自然的性子慢慢成形。
他走到碑顶“器心”二字下方,没有急着注入灵力,只是静静站着。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技巧,而是父亲教他揉泥时说的话:“捏泥巴和养孩子一样,得顺着它的脾气,别总想着按你的样子来。”还有第一次卖出自己做的粗陶碗时,买碗的阿婆说:“这碗握着暖和,像揣了个小太阳。”
那些琐碎的瞬间像溪流般汇在一起,顺着他的呼吸,轻轻漫向碑面。这一次,他的指尖没有刻意用力,灵力像雾气般散开,笼罩在“器心”二字上。
起初,碑面依旧沉寂。周显和长老们都屏住了呼吸,连沈清辞也忍不住抬头望来。
一炷香后,当杨辰几乎以为没希望时,碑顶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器心”二字像被唤醒般,缓缓浮现在光晕中,笔画间流淌着温润的光,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白昼。更奇妙的是,周围那些古器刻痕也跟着亮起,与“器心”二字交相辉映,像一场无声的欢呼。
“天哪……”一位长老喃喃道,“自祖师爷之后,这是第二次亮起。”
周显抚着胡须,眼中是难掩的激动:“杨辰,你悟了。”他看向沈清辞,“丫头,看到了吗?器心不在巧,在‘懂’。懂材料的性子,懂用者的心意,更懂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东西。”
沈清辞怔怔地看着那片白光,突然蹲下身,捂住了脸。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脸上虽还有泪痕,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我明白了……谢谢周长老,也谢谢杨辰。”
杨辰摇摇头,指尖轻轻离开碑面,那片白光并未立刻散去,反而化作点点光屑,落在他和沈清辞的衣襟上。他看着天工器碑上属于自己的那道竹纹,忽然觉得,所谓“天工”,从来不是技艺的巅峰,而是对每一件器物、每一份心意的敬畏与温柔。
石室的石门缓缓合上时,周显拍了拍杨辰的肩膀:“随我去取‘天工印’吧。这碑认了你,那印,也该归你了。”
杨辰望着石门上重新隐去的灵纹,心里轻轻念着:原来最好的手艺,从来不是征服材料,而是陪着它们,慢慢长成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