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自问自答道:“这颜色算不得鲜艳。我知道一会儿你要去见周老先生,难道这也算失礼吗?”
梅长苏原本伸向头顶的手慢慢放了回去:“不会,多谢,我很喜欢。”
“是吗?”
朝轻起身站在青年身后,看向铜镜里的人影,亦看到木簪背侧的纹路。
那是一只小雀儿,伴花轻鸣,享春日和煦,又怎能不是另一种自在。
“行走世间,束规矩,守礼法,与他们凡有不同者,世人便说其离经叛道,可谁又说这世间只有一条道能走,一本经可循。”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对上,一人笑在眼中,一人笑于表面。
“既遇穷途,那便换路而行,只要无愧于心,何惧殊途同归。”
青年眼中的自厌情绪尚未完全消退,便已被一股滚烫的情绪强势击退,紧接着听到身后人话音一转。
“就像当初我想利用你的心是真的,想救你的心也是真的。”
当下世道浑浊,奸佞不休,再自苦手腕光熙与否,可当真是不留活路了。
乍然一听这话,梅长苏也想起当初两人初遇时的场景。
或许是此刻宜情,他问出埋藏在自己心中许久的一个问题:“你初次下山,为何放心将飞流留在盟中?”
他是真的想不通,那时从东瀛回到江左盟,他与朝轻之间说不上信任,只能说是心照不宣的隐瞒,可她偏又将唯一的亲人留在他这里。
听到这一亲密的称呼,朝轻忽然笑了出来:“认识这些年,我好像一直在直呼你的名字。”
梅长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将藏在心底的声音唤出了口。
很久以前,他就听到云姑娘、蔺大夫他们这么唤她,彼时他只是过耳不入心,而当入了心时,却没有叫出口的勇气。
如今却是……
“因为那时下山,我也不知自己活不活的成,但我知道以飞流的天赋和心性,他能在江左盟中很好地活下去。”
在东瀛初逢时,飞流一直在高烧昏迷,后来回了江左盟病好醒来,对梅长苏本就有着救命的好感,又是孩子心性,大概率构不成威胁。
“你不要小觑了飞流,即使那时他心智未开,但应对危险的本能却不逊色。”
何况,若是不能自救,这人也算是废了一半。
此时外间传来黎纲的声音,朝轻与梅长苏对视一眼。
此事已成,礼部尚书陈元直这只东宫爪牙被他们折了。
朝轻摸出一支药瓶递过去:“也该启程了。以周老先生的性情,脚程不会慢。你若觉心力交瘁,便将此药服下。”
先前梅长苏将恩师黎崇的信物交托与穆青时,亦托穆青带去了一句话,他会在朝堂论礼结束后,在城外等候周老先生。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周老先生听,也是说给穆王府听的。
梅长苏应声颔首,没有再追问先前的问题,即使他察觉的出朝轻的话并未说完。
点到即止,何尝不是他们对彼此的一份爱护尊重。
只是,为何还是会遗憾。
随着屋主人的离去,今日的主屋陷入久违的静谧,不知何时,有一缕阳光穿过层层乌云,越过枯枝残雪,落在呈着金彩的字纹上,漾起新生的曦光。
朝轻伸出手掌,在那缕光彩掠过掌心时,听到匆匆脚步。
“我们……一起去。”
光影跳跃下,落在掌心的曦光越发显得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