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很快发现，叶妍进店并非抱着购买的目的。她只是被有趣的饰品或衣服吸引，便忍不住走进去看看。

虽然不常逛百货商场，叶妍却毫不露怯，表现得很大方。不像许多同龄人，如果囊中羞涩或不打算买，通常会不好意思进店。叶妍完全没有这种顾忌。每当看到感兴趣的衣服，不论男装女装，她的眼睛就闪闪发亮，兴致盎然。甚至有两回，她还硬是把陈默推进了试衣间，让他试穿衣服。

陈默心想，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换作是他，大概率是不会在没有购买欲望的情况下走进店里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表现得如此社牛的她，却那么容易脸红...

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时间来到一点半后，两人便着手准备回学校。只是一路走回电动车的位置时，就又听到熟悉的“当当”声。

人群如织，喧闹声里，一句悠长而略带沙哑的吆喝声穿透而出：“mai-mai-go——mai-mai-go！”青川本地话的腔调，像一根古旧弦子拨出的颤音，在喧腾的空气里固执地、又带些苍凉地回荡着。

陈默循声望去，是那个卖麦芽糖的小贩。声音的源头是一位老爷爷，他的肩上压着一条磨得油光发亮的竹扁担，扁担两端悬着两只斑驳的铝皮桶。他立于人群之侧，阳光倾泻在他身上，照得他花白的头发和皱纹纵横的脸庞如同古铜色的雕塑。

两人便在这吆喝声里停住了脚步，叶妍扯了扯陈默的衣袖，陈默低头与之对视，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已然明白她的心思。

“走？”

“嗯嗯！”

陈默转身向老人走去，这时才发觉叶妍的手还拽着他的衣袖没松开。感受着手臂间的轻微碰撞，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穿过人群后，两人来到老爷爷面前。

“老板，要两个人的。”

老人停住脚步，揭开桶盖，一股浓郁的、带着谷物焦香的甜味立刻漾开，如同陈年往事般，悠悠地钻入鼻息。桶里是琥珀色的糖块，温润厚实，表面漾着蜜样的光泽。陈默递过一张五元的纸币，老爷爷枯枝般的手指接过，慢悠悠地塞进油腻腻的腰包。问：“要多少？”

“就要五块钱的。”陈默答得干脆。

老人低下头，拿起木筷子塞进桶里，然后开始慢慢转开，桶里的麦芽糖就这样被他慢慢卷起来，搅动一会之后，原本琥珀色泽的麦芽糖就被老人搅成白色状。

弄出来两根后，他还贴心的各自装进薄薄的食品购物袋。

两人拿着麦芽糖，退到街角一处稍微清静些的墙边。陈默迫不及待地揭开自己那块麦芽糖，一口咬下去。牙齿瞬间陷入一种奇妙的纠缠里，糖块奇异地柔软，却又固执地拉扯着，甜味浓烈地涌上来，裹着一点奇妙的、来自谷物深处的微苦焦香，在舌尖上铺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含糊地叹道：“嗯，就是这味儿。”

叶妍看着他那副样子，嘴角也弯了起来。她小心地拿出自己那块，试探着用门牙咬下一小点。那一点金黄刚在口中温热地化开，她才想说话，舌尖却突然撞上一股顽固的阻力。

「糟了！」

叶妍眼里闪过一丝焦急，一小块麦芽糖竟牢牢地粘住了上颚与门牙之间。她窘得“唔”了一声，脸颊飞起红霞，急忙抬手掩住嘴，不敢再看陈默，眼睛只盯着地面，仿佛要在水泥缝里找条出路。

“哈哈哈～”

陈默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窘境，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声很轻，却像被阳光晒暖的溪水，带着明净的欢快。叶妍抬眼瞪他，可那嗔怪的眼神撞上他盛满笑意的眼眸时，自己竟也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在墙边，笑得肩膀发颤，看着彼此牙齿上留下的麦芽糖，甜味在这笑声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