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伴随着真相。”文澜突然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磨砂,“这麦粒里藏着所有被美化的痛苦…我们吃的不是药,是文明的忏悔录。”
医疗舱陷入死寂。阿土还在喃喃背诵《七月》,小满的指尖在空中画着飞天,而文澜的目光像刀子般刺向林语:“告诉我,指挥官——当这些记忆随着基因代代相传,我们究竟是在治愈辐射病,还是…把祖先的罪孽刻进dNA里?”
林语的青铜胸针突然发烫。她想起416章祭祀时,沙民们捧着的虚拟麦穗如何化作青铜鼎的筋骨;想起诸葛青阳说“祭者,人神相接”;更想起金书媛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说:“别让治愈…变成另一种掠夺。”
“这不是罪孽的继承。”林语走到文澜床边,拾起一枚掉落的麦壳。麦壳上的经络图正在消退,露出底层的青铜鼎纹样,“这是文明在学会…把伤疤变成教科书。”她将麦壳对准灯光,鼎纹在光束中投射出全息影像:数百个“未被选者”正在开凿运河、绘制星图、培育麦种,他们的汗水滴落处,绽开出新的曼陀罗花。
文澜的瞳孔微微颤动。他看见影像中有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学者——正是年轻时的自己,正蹲在δ-9星的废墟里,用《齐民要术》的方法试种抗辐射苔藓。那个年轻的文澜抬起头,隔着时空对现在的他笑了笑,伸手递过一株嫩绿的幼苗。
“我…我懂了。”文澜的老泪滑过腮边,“治愈的真正含义…是让受伤的人,成为下一个治愈者。”
突然,医疗舱的警报响起。陈默指着阿土的监测屏惊呼:“他的基因链出现异变——徐福细胞在重组他的线粒体!”
阿土的皮肤下,青铜色的光流如蜈蚣般窜动。他的瞳孔里,“未被选者”的笑脸突然扭曲成痛苦的表情,数百张面孔融合成金书媛的脸——她正捧着破碎的桑木纤维罐,嘴角渗血,却依然在笑。
“是记忆反噬…”诸葛青阳的虚影波动起来,“徐福细胞把‘治愈’和‘创伤’绑在了一起…要想继承文明的力量,就得承受它的全部重量。”
小满突然停止哼唱。少女抓起诊疗仪上的白玉盘,将最后一粒麦粒塞进文澜手中:“爷爷…您说得对。但这药…总得有人先吃。”
文澜握紧麦粒,青铜鼎的纹路烙进他掌心。他吞下麦粒的瞬间,整个医疗舱被金光淹没。待光芒散去,老人脊背上的《禹贡》地图已延伸至全身,九州的山川与河流在他皮肤上流淌,而他的瞳孔里——金书媛、墨子、徐福、以及无数“未被选者”的面孔,正如同星河般缓缓旋转。
“这不是诅咒。”文澜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这是…文明的授薪仪式。”
林语望着眼前的三位患者:阿土的农谚吟诵已汇入《诗经》的韵律,小满的飞天舞姿牵引着悬空城的反重力场,文澜眼中的星河正在重写星算盘的算法。她忽然明白,天医节的真正寓意——
治愈从来不是清除伤痛,而是让伤痛开出花;继承从来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选择如何铭记。
“更新基因编辑协议。”林语对陈默下令,“在后续麦粒中加入‘记忆筛选程序’——让患者可以自主选择继承哪些记忆。”
“那还叫治愈吗?”陈默轻声问。
“叫。”林语摸了摸青铜胸针,针尖刺破她的指尖,血珠滴在观察窗上,竟与窗内阿土皮肤上的金光产生共鸣,“真正的治愈,是给人继续前行的勇气,而不是抹去来路的碑文。”
医疗舱外,星槎号的舷窗正映出半人马座a的星光。那星光穿过416章青铜鼎的虚影,洒在三位患者身上,仿佛为这场“治愈与继承”的仪式,镀上了一层永恒的釉彩。
(次日清晨,林语在医疗舱角落发现一株新发的麦苗。它的根须缠绕着废弃的辐射防护服,麦穗上浮着文澜瞳孔里的星河图样。当她伸手触碰时,麦芒突然裂开,露出半片青铜色的鸽羽——羽毛根部刻着《墨子·非攻》的篆文,却沾着暗红色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