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澄夜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铁树地狱从不是没有出口,只是出口藏在最危险的地方,藏在那位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眼皮底下。
狼神的怒吼在身后炸响,却透着一股力不从心的虚浮。江澄夜冲入裂缝的瞬间,瞥见云层后那道模糊的狼影正在剧烈晃动,周身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果然只是一缕残魂,连凝聚实体都做不到,更别提阻拦他这孤注一掷的冲击。
穿过裂缝的刹那,失重感再次袭来,比坠落铁树地狱时更加汹涌。他像块被抛起的碎石,重重砸回剪刀地狱的刀片平原,靴底与雪亮的刃口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整个人踉跄着滑出数米,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一股截然不同的狂暴气息便扑面而来。
这不是上次那种死寂的残酷,而是活生生的、带着滔天恨意的绞杀!
脚下的刀片平原仿佛活了过来,半人高的刃口不再是静止的刑具,而是如潮水般起伏翻动,无数暗红的血垢被抖落,露出底下更锋利的新刃,刃尖泛着饥饿的寒光,朝着他的四肢疯狂切割。他刚抬起脚,就被三把交错的刀片同时勾住脚踝,皮肉瞬间被削去一片,露出森白的骨茬。
“嗬——!”
江澄夜闷哼一声,挥剑斩断缠来的刀片,抬眼望去时,心脏骤然缩紧。
远处的剪刀石柱正在疯狂开合,数十米高的巨剪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咬合、张开,卡在内侧的尸体被绞成碎块又被倒刺勾回,血肉与骨骼在刃口反复碾压,化作漫天血雾。更可怕的是,那些石柱竟在缓缓移动,剪刀刃口喷出的气流形成一道旋转的风暴,将周围的亡魂与碎肉尽数卷入,再从另一端甩出时,已变成漫天飞舞的骨屑。
铅灰色云层里的悬浮剪刀不再是缓慢转动,而是如骤雨般坠落。大如城门的巨剪带着破空的尖啸砸向地面,将整片平原砸得剧烈震颤,刃口劈开的沟壑里喷出滚烫的血浆;小似指甲刀的碎剪则像毒蜂群,密密麻麻地朝着他射来,刃口反射的寒光几乎遮蔽了天空。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些亡魂。
上次见到的亡魂虽痛苦却麻木,此刻却像被点燃的火药桶。那个曾被削飞半张脸的骨架,竟拖着断裂的脊椎在刀片上狂奔,指骨在刃口划出火星,朝着他的小腿狠狠抓来;沟壑里的剪刀虫不再是零散爬行,而是凝聚成一条银色的巨蟒,虫群蠕动时发出的“咔嚓”声汇成震耳的轰鸣,蟒头张开的瞬间,露出由千万把小剪刀组成的利齿。
“是因为我从铁树地狱爬回来了……”江澄夜瞬间想通了关键。这些地狱的刑具与亡魂,本就是依照“规则”运行的死物,而他的逆行,无疑打破了某种平衡,成了所有怨念集中倾泻的目标——他们要撕碎这个“例外”,证明地狱的绝对禁锢。
一把城门大的巨剪带着狂风砸来,阴影瞬间将他笼罩。江澄夜猛地矮身,借着刀片平原的起伏翻滚,险之又险地从巨剪的刃口下钻过,后背却被劲风扫中,顿时皮开肉绽。还没等他起身,那团剪刀虫凝聚的巨蟒已扑到近前,利齿般的虫群瞬间咬上他的左臂,剧痛如同无数把锥子同时扎进骨髓。
“滚开!”
他怒吼着挥剑,暗紫色的混沌之力顺着剑身炸开,将虫群震碎了大半,可断裂的虫尸落在地上,竟又化作无数更小的剪刀,顺着他的伤口往里钻。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亡魂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的嘶吼声汇成一股精神冲击,比铁树地狱的怨念更加狂暴,几乎要将他的识海撕裂。
江澄夜的视线开始发黑,左臂已失去知觉,伤口处传来剪刀虫啃噬骨骼的脆响。他咬紧牙关,将仅剩的力气灌注到双腿,身形在刀片与巨剪的缝隙中穿梭,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血脚印很快被新的切割覆盖。
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那根曾钻出剪刀虫的石柱,根部的黑色液体正在沸腾,无数新的虫群正从里面涌出。他突然明白了——想要活下去,不能只想着突围,必须先找到这狂暴背后的“源头”。
而那源头,或许就藏在这片被愤怒与规则裹挟的炼狱深处,藏在所有利刃与亡魂都誓死守护的地方。
江澄夜猛地转身,迎着亡魂与虫群的洪流,竟主动朝着那根沸腾的石柱冲去。血月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线,劈开挡路的巨剪与虫群,剑光所过之处,血雾与碎刃齐飞。
他的身影在狂暴的地狱中穿梭,像一根即将燃尽的火柴,却偏要在这片绝望的火海里,撞出一丝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