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天亮之前，我要在军区的内部红头文件上，看到他被撤销一切职务、接受隔离审查的通报。理由嘛……就用他挪用军需物资那条，够不够？”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陈建-军已经彻底傻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通电话，而是在亲眼见证一场改朝换代般的疯狂政变。

张西范，这是在逼着西山那位，亲手斩断自己最锋利的一条走狗！

“年轻人，不要把事做绝。”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给我留几分面子，对你没坏处。”

“面子？”张西范笑了，“你派人去我妹妹学校的时候，怎么不讲面子？你那支清理队拿着钢管冲进我厂子的时候，怎么不讲面子？”

“我这个人，很简单。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全家都别想痛快。”

张西范的声音冷了下来。

“所以，现在不是你给不给我面子。是你那条狗，有没有资格，换你一个跟我谈话的机会。”

“我给你五分钟考虑。”

“五分钟后，你要是还想保他。那我就把手里这些东西，给你那帮政敌，一人复印一份，亲自送上门去。”

“嘟……嘟……嘟……”

张西范没等对方回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把听筒重重地扣回机座上，那“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一柄法槌，给这场对决，画上了一个逗号。

陈建军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看着张西范，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疯了，真的疯了……

他竟然挂了西山那位的电话！

不到三分钟。

“铃铃铃——！”

电话机，又一次歇斯底里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张西范没再等，直接拿起了听筒。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个字，一个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好。”

“这就对了嘛。”张西范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轻松，“老先生，早这么通情达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他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再次挂断了电话。

陈建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赢了……

就这么……赢了？

赢了那个站在权力顶端，跺跺脚四九城都要抖三抖的老人？

张西范没理会他的失态，他走到陈建-军面前，弯下腰，把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还替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部长，戏看完了。别急，这才刚开场。”

说完，他在陈建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份牛皮纸袋。

不是赵卫东那份。

是那份关于孟建国倒卖国家一级文物的，所有口供和录音证据的材料。

张西范把这份沉甸甸的、足以让一个大家族彻底倾覆的材料，塞进了陈建军因为颤抖而没拿稳的公文包里。

陈建军的瞳孔狠狠地一缩：“西范！你……你这是……你不是已经赢了吗？！”

张西范摇了摇头，他走到仓库门口，看着初升的朝阳，给轧钢厂巨大的烟囱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断了一条胳膊，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但只要他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随时能长出新的胳膊，新的腿。”

“我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仁慈上。”

他回过头，对着已经面无人色的陈建军，露出了一个笑容。

“所以，我想请他，退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张西范朝陈建军手里的公文包扬了扬下巴，声音轻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部长，帮我个忙。”

“天亮以后，把这份东西，寄到纪检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