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透顶。
……
一切都静了下去,姬矢准看着赫尔赛斯。
那是什么?
泪?
为什么在落泪?
“……”
赫尔赛斯怎么会落泪呢?
那可是赫尔赛斯,是三律神,神明怎么会落泪。
姬矢准维持着光流的手势僵在半空,瞳孔微缩,视线像被磁石吸住般钉在赫尔赛斯脸上。
那光泪坠落的轨迹慢得像一场幻觉。
神明怎么会落泪?
他想起对方立于星尘之间的模样,周身流转的光晕比任何恒星都要恒定,眼神里盛着跨越纪元的沉静,仿佛世间万物的悲欢都只是过眼云烟。
三律神的名号不是虚妄,那是刻在存在本源里的秩序与恒定,是连宇宙生灭都难以撼动的基准。
可现在,那基准在哭。
没有声音,却比任何恸哭都更刺耳。
那些碎裂的莹紫色光点像烧红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姬矢准的意识里,让他几乎忘了正在进行的净化。
茫然像潮水般漫过思维的堤岸。
是因为贝利亚的话?
那些尖锐的、带着怨毒的指责,真的能穿透那层神圣的外壳,刺到内里去?
他看着赫尔赛斯垂着眼的样子,那抹平日里总是温和包容的弧度此刻绷得平直,光泪流出又消散,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无声的雨。
姬矢准甚至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是人类的皮肤,会出汗,会沾染灰尘,也会在痛极了的时候沁出咸涩的泪。
可赫尔赛斯不一样,他是光的凝聚体,是法则的化身,他的核心里只有恒定的光流,怎么会有泪?
难道是刚才的净化能量波及到了他?还是贝利亚的话……真的刺穿了那层看似无坚不摧的圣洁外壳?
姬矢准看着赫尔赛斯垂着眼帘的模样,光粒子在他睫毛上跳跃,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那安静得近乎凝固的悲伤,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心头发紧。
姬矢准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某个即将熄灭的星系里,赫尔赛斯曾蹲下身,看着最后一朵濒死的光花。
那时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光花便重新绽开一瞬,然后彻底消散,他当时说:“存在过,即是意义。”
那时的他,眼底只有悲悯,没有波澜。
可现在,那些不断坠落又碎裂的光泪,分明在诉说着一种“存在过”的疼痛。
一种属于“赫尔赛斯”,而非“三律神”的疼痛。
姬矢准握紧了拳,光流的输出下意识放缓。
他忽然有些怕,怕再看下去,会看见那层神圣的外壳下,藏着一个和所有生灵一样会痛、会受伤的灵魂。
神明不该落泪的。
可祂现在落了。
忽然间,那层茫然裂开了一道缝。
不是神明不会哭,是没人见过他哭。
不是他不会痛,是他习惯了把所有尖锐都自己咽下。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开。
那是心疼——为这份被打碎的平静,为这份独自承担的悲伤,为这个永远把“正确”和“责任”扛在肩上,连难过都要收敛成微光的存在。
姬矢准的指尖开始发颤。
光流的束缚力不自觉地减弱了几分,他看着赫尔赛斯垂着眼帘的模样,圣洁的轮廓被一层朦胧的水光笼罩,那份脆弱感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越收越紧。
反应过来的时候,喉咙已经发紧了。
不是茫然,是迟来的、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明白了那些光泪里藏着什么——是被最亲近的人用最锋利的话剜开的伤口,是拼尽全力想要拉回谁却被狠狠推开的无力,是连神明都无法两全的挣扎。
紧接着,心疼翻涌成了愤怒。
一股灼热的怒意从胸腔里炸开,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猛地转头,目光像剥皮的刀,扫过贝利亚那张错愕的脸,掠过众奥复杂的神色,最后落在这片因争斗而残破的空间里。
恨。
恨鲁格赛特的污染挑起这一切,恨贝利亚那句“讨厌、麻烦”像淬毒的匕首,恨这该死的局面逼得赫尔赛斯露出这样的神情,恨所有让这片皎洁月光蒙尘的东西。
恨。
恨贝利亚的口不择言,用最伤人的话戳向最在意他的人;恨这该死的局面,让赫尔赛斯不得不站在这样两难的境地;恨所有搅乱平静的东西,那些黑暗,那些纷争,那些把这份纯粹的温柔逼到落泪的一切。
他抬手,耀红的光流骤然收紧,带着前所未有的凛冽。
“贝利亚……”姬矢准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该死。”
他的光流不再是单纯的净化,更添了层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要将所有可能再次伤害到赫尔赛斯的存在,都彻底碾碎在这光芒里。
任何试图玷污、遮蔽这份皎洁的,都该被焚烧殆尽。
贝利亚又怎样,该死就是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