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内力……”埃卡特琳娜忽然扣住白沐贞的手腕,银睫骤颤。她指尖顺着经脉滑至寸关尺,黑袍无风自动,“怎会像被蛀空的竹节?”
“还不是当年和重明东方曜那一战?”言罢,她信手捡起青竹一枝,就着满地夕晖挥洒起舞。竹枝破空之声忽如龙吟乍起,忽似寒泉咽石,招意绵长间,竟将当年剑气纵横之景重现三分,“现在只恢复了三成。”
“我们这儿某个人真气精纯,不能让她帮忙吗?”洋伞“唰”地绽开,伞面不偏不倚截断夕阳,将一道阴影直指向天竞的俏脸,惊得竹雀扑棱棱飞起。
天竞连连摆手,指尖下意识地捻着衣角打转:“别看我!无相功的路子向来玄乎,我那十五正法更是杂拌儿似的,胡乱传功只怕要真气相冲。”
她说着突然打了个响指,指尖迸出三寸流转的气旋,“到时候走火入魔,沐贞姐姐非得把我挂竹梢上晾成腊肉不可!”
话音未落,她忽觉失言,慌忙捂住嘴偷瞄白沐贞,发丝随着缩脖子的动作扫过微红的耳尖。那缕调皮的气旋却仍在指尖缠缠绕绕,映得她眼底明灭不定。
天竞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衣带绕了两圈,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还有……你闺女儿在找你,已经找到了南疆……”她悄悄抬眼觑了觑白沐贞的神色,才继续道,“还碰到了你姑。”
她那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往埃卡特琳娜身边靠了靠,手指不安地揪住了对方黑袍的袖口。林间的风忽然静了下来,只有她发间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在颊边轻轻晃动。
“袖袖她……”白沐贞捻着竹枝的指节微微泛白,尾音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竹枝“啪”地断成两截,断口处渗出清苦的汁液。她怔怔望着掌心的裂痕,“还好吗?”
天竞的声音越来越虚,脚尖无意识地在泥土上划着半圆:“应该……还算……挺好的……吧。”她越说越慢,最后一个字几乎含在嘴里,眼神飘忽着不敢与白沐贞对视,连耳尖都微微发烫。
“什么叫做……还算?”白沐贞闻言,凤眸骤然一眯。眸中温润之色顷刻褪去,只余两道清冽寒光,似雪夜中乍现的刀锋。
天竞缩了缩脖子,手指绞着衣角绕了三圈,声音越来越低:“就是你家白菜……好像被白菜给拱掉了……”她边说边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竹叶,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细看白沐贞的脸色。
“哦,多大点事儿啊。”白沐贞闻言,指间将断的竹枝轻轻一捻,化作青粉簌簌落下。她唇角弯起新月般的弧度,眸中霜色竟漾开潋滟波光。
天竞闻言猛地抬头,下巴险些磕到埃卡特琳娜肩头:“啊?”她慌忙捂住嘴,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您……您不生气?”
“怎么?”白沐贞随手将断竹抛向溪流,竹枝在水面点出三圈涟漪,发间银丝与落日余晖融成暖金,“莫非盼着我提剑去砍人?”
“我还以为……”天竞揪着衣带的手指松了又紧,声音渐渐弱下去,“您至少要摔个茶杯……”
“那小姑娘是……”白沐贞的身形仿佛定格,唯有目光穿越流云,投向渺远之处,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因她的静默而变得沉静,唯有山风掠过,拂动她额前的几缕银发。“能让我们家那块小木头开窍的,总该有些特别?”
“是沉飞燕的小徒儿。”天竞抢着接话,话音未落便意识到失言,慌忙用袖子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