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儿撑着纸伞立在原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暗红身影。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将巷口传来的歌声衬得愈发空灵。她低头看了看握在手中的竹制伞骨,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触感。
“唉,走吧走吧。”风铃儿轻叹一声,将伞柄又握紧几分,转身踏入迷蒙雨幕。靴底踏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水花,与渐远的歌声渐渐融成一片。
……
“晓秋姐。”风铃儿推门跨入厢房,带进一股清冽湿润的水汽。她利落地将油纸伞往门边一靠,伞尖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水痕。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她朝着窗边那道身影扬起明朗的笑容。
“你总算是来咧?”晓秋闻声搁下手中茶盏,抬眼见是风铃儿,眼角便漾开浅浅笑纹。她取过一方干帕子递上前,语气里带着熟稔的关切。
“嗐。”风铃儿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把脸,发梢还在滴着水珠子。她将伞柄往桌边一靠,短打浸透了雨水,颜色深了一片。
“赶快焐焐热,冻坏咯不得了!”晓秋见状,不紧不慢地拎起案头那只素陶茶壶,腕子微微一沉,琥珀色的茶汤便稳稳注入白瓷杯中。她将茶杯轻轻推至桌沿,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淡淡茶香。
“谢谢……”风铃儿双手捧过茶盏,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她低头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茶汤入喉,让她不自觉舒展了微蹙的眉头。茶盏搁回桌面时发出轻响,她抬眼看向晓秋,眸光在水汽中显得柔和了几分。
“吱呀~”晓秋倏然收声,侧耳细听窗外动静。她轻巧地挪到窗前,双手扶着窗棂缓缓合拢,老旧木轴发出绵长的吱呀声。接着又悄步移至门边,贴着门缝朝外瞥了眼,这才将门扇悄然合拢,雨声顿时隔在窗外。
“东方老贼没得好心,想害你呢!”晓秋倏地转过身来,衣袖带起一阵微风。她单手撑着桌案倾身向前,眼底闪着警惕的光,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清晰。
“想也知道……”风铃儿指节抵着桌面微微发白,唇角牵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抬眼望向窗外连绵的雨幕,声音里凝着三分讥诮,烛火在她瞳仁里跳动,映得单薄的肩背挺得笔直。
风铃儿指节骤然攥紧,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她唇角扯出个锋利的弧度,眼底似有寒星迸溅:“下绊子使套子,拿我师父威胁我……呵。”那烛火猛地一跳,在她紧绷的侧脸上投下倔强的阴影。
风铃儿取过一张素笺铺在灯下,指尖捻起半截墨锭在砚台里徐徐研磨。墨香渐浓时,她执笔蘸饱墨汁,腕骨悬空凝滞片刻,忽地落笔如刀。
她在纸上一字一顿地描摹着白钰袖临别时给她的字帖,每一划都绷着青筋竭力追摹那字帖里的风骨,笔锋过处宣纸沙沙作响。
“不好再写了,你个心都乱脱了。”晓秋轻叹一声,抬手利落地抽走风铃儿手中的笔。她将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轻轻挪开,她屈指叩了叩桌面,目光扫过风铃儿微微发颤的指尖。
“呼,呼,呼,呼。”风铃儿闭目深吸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将发颤的双手按在膝头,指节死死攥住衣料,任由紊乱的呼吸在寂静的厢房里格外清晰。几息之后,吐纳渐渐平缓,唯有湿发梢还滴着水珠落在青砖地上。
风铃儿猛地攥紧额前湿发,她俯身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桌案上,青丝绞在指间,肩背微微颤动。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水汽的喘息,发梢雨水顺着小臂蜿蜒而下,在衣袖上洇开深色痕迹。
就在这时,一只白鸽扑棱棱穿过雨幕,精准地落在半开的窗棂上。它抖了抖羽毛上的水珠,露出绑在腿上的小小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