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抽泣的陈晖洁,尽量放缓了声音:“我没有责怪她。”
“那……那你骂我吧!”陈晖洁扬起小脸,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答应她要和她一起走的……可是我害怕了……我……我松开手了!我没和她一起……她的眼神,很害怕……我很害怕……我一定做错了!”
魏彦吾轻轻叹了口气,宽厚的手掌放在她颤抖的肩上:“晖洁,这是她的错,不是你的。”
“啊?”陈晖洁愣住了,挂着泪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可舅舅你说不会怪她的!”
“是的,不会。”魏彦吾的声音很平静。
“但她……但她不是做错了吗?做错了也……不会被骂吗?”孩子的逻辑简单而直接。
魏彦吾的目光投向远方阴沉的天空,声音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苍凉:“她不知道真相。一个不该被任何人知道的真相。所以她注定会犯错,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他低头看着困惑的小女孩,“……很多错,我们避不开,躲不过。这片土地,它只认对错,像呼吸一样严苛。但犯错本身……有时并非责罚就能避免或挽回。”
陈晖洁努力理解着,小小的眉头紧锁:“那……小塔她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晖洁。我不知道。”魏彦吾的声音里是罕见的茫然。
这句“不知道”瞬间击垮了陈晖洁强撑的勇气,巨大的自责和恐惧攫住了她:“呜……那小塔她因为我……不会回来了吗?都怪我……都怪我……小塔……”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晖洁!”魏彦吾的声音陡然严厉。
陈晖洁被吓得一噎,哭声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助的抽噎。
“把你的眼泪擦掉。”魏彦吾命令道,但看着孩子哭得通红的小脸和满眼的惶恐,他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动,“……或者,哭吧。给你五分钟。哭完之后,如果你不再流眼泪了,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办。”
仿佛得到了许可,压抑的委屈和恐惧彻底爆发,陈晖洁扑进魏彦吾的怀里,嚎啕大哭:“哇……!小塔……!”
魏彦吾的身体微微僵硬,他下意识地想弯下腰,像寻常长辈那样轻拍她的背安慰她。但最终,他只是挺直了腰背,任由小小的身躯在他怀里颤抖哭泣,目光沉沉地望向灰暗的天空。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安慰,或许是一种虚伪,一种对无法兑现承诺的掩饰。
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陈晖洁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鼻头红红的,但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期待:“……嗯。我想小塔回来。我该怎么办?”
魏彦吾看着那双与妹妹有几分相似、此刻却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睛,心中某个坚硬的部分仿佛被触动。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会教你很多事,晖洁。教你怎么管理城市,怎么对抗恶棍,怎么对待朋友。照我说的做,塔露拉……就有可能回来。”
“要,要怎么做?小塔真的可能回来吗?”陈晖洁急切地问,随即又想起什么,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和不安,“……妈妈说,说你只会骗人,我……我真可以信你吗?”
魏彦吾的脸上掠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他沉默了片刻,坦然承认:“也许吧。我也犯下过巨大的错误,导致你的母亲……终其一生都恨我入骨,至死未能释怀。她这么说,情有可原。”他深深地看着陈晖洁,眼神坚定,“但错误是可以被弥补的。晖洁,听好。正确行事值得你努力一生,而纠正错误……有时值得人押上性命。塔露拉的离去,是一桩错误。这错误带来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他伸出手,轻轻擦掉陈晖洁脸上残留的泪痕:“而你,晖洁。快快长大吧。”
“长大以后会怎么样?”陈晖洁的眼睛亮了起来。
“长大的你……”魏彦吾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沉重的期许,“……就能改变一切。”
“真的吗?!”希望的光芒瞬间点亮了陈晖洁的眸子。
“也许。”魏彦吾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陈晖洁面前投下长长的影子,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或者说,只要你相信,它就是真的。”他转身,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那古朴的剑鞘透着一股凛然之气,“我会教你剑术,晖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檐廊下回荡,清晰地吐出那个古老而强大的名字:
“赤霄的剑术。”
“拔刀之招,当破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