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裂之剑,当立则立。”古老的箴言在她心中浮现。
陈晖洁是否从未逃避过?阿米娅思考着。答案或许是否定的。陈也曾迷茫,也曾痛苦,也曾有过软弱的时刻。但她从未真正地、永远地逃避下去。她的记忆、情感、每一次的挣扎与改变,最终都化为了更为坚定的决心。运用赤霄,本身就是坚定意志的体现。陈并非没有改变,她只是从不允许自己长久地沉沦。
赤霄剑术如此,陈晖洁本人亦如此。
如今,陈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立下了她的决心。
阿米娅将陈的剑鞘小心地收好,仿佛将一份沉重的寄托与勇气也一并收纳于心。剑鞘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逐渐褪去,但那些关于信念、牺牲与抗争的记忆却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心里。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环境中的喧嚣——远处隐约的爆炸声、金属扭曲的呻吟、干员们紧张的呼吸——似乎都无法干扰她内心的那片宁静湖面。湖面之下,是已然做出的、不可动摇的决定。
她要解开戒指的束缚。
不是出于愤怒,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对真相的渴求,出于终结悲剧的责任,出于守护所能守护之物的觉悟。
她要真正地“看见”,看清塔露拉·雅特利亚斯,看清科西切的遗产,看清这片大地施加在每个人身上的枷锁与选择的重量。
火海般的幻象再次涌入她的眼帘,塔露拉与陈姐妹过往的片段、纠缠的命运、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但这一次,阿米娅没有闭眼。
她碧蓝色的眼眸深邃而明亮,清晰地倒映着那对德拉克姐妹身上发生过的一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也倒映着前方那扇最终的大门。
她知道了。
她知道陈长官此刻正独自矗立于那片灼热地狱之中,赤霄的剑锋直指曾经的姐姐。德拉克的烈焰咆哮奔涌,却在触及那传承自龙门的古老剑身时,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般蓦然消散。血亲相残的悲剧,正在这移动城市的顶点残酷上演。
而她现在,必须前往。
阿米娅深吸一口气,那枚纹路泛红的戒指微微亮起,一股庞大而内敛的力量开始在她周身悄然流转,却并未失控,而是如同等待出鞘的利剑,充满了沉静的力量感。
她转过身,面向身后疲惫却依然坚毅的罗德岛干员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各位,”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到这里就可以了。”
一位干员抬起头,脸上带着不甘和了然交织的复杂神情:“…我们帮不上忙,对吧?”
“不,”阿米娅轻轻摇头,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只不过,让各位帮这个忙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她停顿了一下,真诚地说道,“不是安慰。各位干员,我一件事必须有要向大家说清楚…”
她的声音提高了些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没有你们,我走不到这一步。”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干员重重地点了点头:“加油,阿米娅。”另一名干员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我还想以后能偷偷在那些管得不那么严的城市里喝点什么。随便喝点什么。”
“一定。”阿米娅承诺道,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坚定。
没有再犹豫,阿米娅毅然转身,迈出了脚步,踏上了那条通往最终战场的楼梯。
一步,一步。
脚下的金属阶梯发出轻微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轰鸣和嘶吼相比,微不足道,却又异常清晰。每向上一步,周围的温度似乎就升高一分,空气中源石能量的波动也越发剧烈和混乱。塔露拉那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几乎令人窒息。
但阿米娅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她的手中,那枚戒指的光芒越来越盛,红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流淌。她不是在释放力量,而是在驾驭它,引导它,将一路走来的所有信念、所有牺牲、所有学到的教训、所有收获的成长,都凝聚于接下来的抉择之中。
她知道,门后的景象将是何等的残酷。姐妹相残,理念碰撞,火焰与剑光交织成一曲毁灭的悲歌。
她也知道,自己即将看到的,或许将是更加沉重、更加黑暗的真相。
但她必须去。
为了阻止更多的牺牲,为了终结这场灾难,为了回答陈的愤怒与九的遗憾,为了那些相信着她、陪伴她走到这里的人们,也为了给这片大地寻找一个不同的答案。
阿米娅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一扇更为厚重、布满焦痕和冰霜裂痕的巨大门扉矗立在她面前。门缝中透出灼目的红光和刺骨的寒气,激烈的能量碰撞声即使隔着门板也清晰可闻。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而粗糙的门板上。
然后,用力推开。
门内,是一片宛若炼狱般的景象。赤红的火焰与幽蓝的寒霜分庭抗礼,陈晖洁的身影在烈焰中穿梭,赤霄剑划出决绝的弧光,而塔露拉·雅特利亚斯——整合运动的领袖,科西切的继承者,则悬浮于半空,周身环绕着毁灭性的能量,她的眼神复杂难明,蕴含着痛苦、疯狂以及一丝冰冷的嘲弄。
血亲相残的最终幕,正在上演。
阿米娅站在门口,眼眸冷静地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塔露拉身上。她手上的戒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旭日初升般的炽烈红光。
她来了。
她看见了。
她即将直面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