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
“呜——————!”
低沉而雄浑的齐军号角声,如同闷雷般从山谷的另一端隆隆传来!地平线上,尘土飞扬,一面“段”字大旗迎风招展,无数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北齐名将段韶的援军,终于到了!
窦毅的心猛地一沉,瞬间从热血沸腾跌入冰窖。机会稍纵即逝!只差一步,或许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但若继续追下去,自己必将陷入段韶大军与身后百保鲜卑的合围,届时别说杀高欢,自己这五千骑兵恐怕都要全军覆没在此!
电光火石之间,窦毅做出了一个艰难而冒险的决定——赌一把!
他猛地勒住战马,努力让因为剧烈战斗和情绪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强迫自己冷静。他想起了自己苦练多年,却鲜少在战场上使用的成名绝技——“飞枪”!这是一门极其耗费心神和臂力的掷枪术,讲究心、眼、手、枪合一,力求一击必杀!
他深吸一口气,将周身气力灌注于右臂,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杆特制的精钢短枪。目光死死锁定了前方那个正在快马加鞭、试图逃离的背影。周遭的喊杀声、号角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目标、手中的枪,以及那一条无形的、决定命运的轨迹。
突然!
窦毅舌绽春雷,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高欢!死来!”
伴随着这声怒吼,他腰腹猛然发力,全身力量瞬间传导至手臂,那杆短枪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银色闪电,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以惊人的速度直射高欢后心!
高欢正亡命奔逃,忽闻身后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惊得回头一看,只见一点寒星在瞳孔中急剧放大,那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将他从浑噩中惊醒!“不好!”他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猛地向一侧趴伏,同时狠狠拉扯缰绳,试图让战马变向!
“噗嗤!”
终究是慢了一线!
飞枪未能如愿穿透他的心脏,却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地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坚固的铠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枪锋刮掉了一大块皮肉,甚至能看见森白的肩胛骨!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战马的马背。
“啊——!”高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几乎让他晕厥,死死抱住马颈才没有栽落。
“可惜!”窦毅眼见高欢并未被一枪毙命,只是受伤,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的遗憾与不甘。但此时,段韶的先头骑兵已经距离很近了,箭矢开始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他知道,再无机会了。
“撤!”窦毅当机立断,狠狠一抽马鞭,调转马头,朝着来路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混乱的战场边缘。
高欢,就这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侥幸获救了。他伏在马背上,后背鲜血淋漓,剧痛让他暂时从消沉中清醒过来,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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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支援军正是由齐朝名将段韶率领。此前,斛律光成功突围赶到青州求援。而太子高澄,早在邙山大战开始前,就接到了谋士陈元康通过“澄清阁”密探送来的紧急情报,言说汉军调动异常,恐有大动作。高澄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立刻带着心腹谋士祖珽离开邺城,南下坐镇青州,以防不测。
段韶在接到斛律光求援后,心急如焚,本想立刻点兵出发,却被太子高澄拦下。高澄虽然年轻,却已显露出过人的权谋和冷静,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段将军,邙山距此路途遥远,大军出动,粮草辎重繁琐,等我们赶到,恐怕大战早已尘埃落定,于事无补。况且,青州乃是我军后退之要地,亦是防备北周偷袭之前沿。若倾巢而出,后方空虚,万一北周趁机发难,或是淮州侯景那头孤狼有所异动,截断我军归路,届时我军进退失据,岂非满盘皆输?”
段韶虽知太子所言在理,但一想到丞相高欢身处险境,便如坐针毡。然而,军国大事不容儿戏,尤其是淮州还潜伏着侯景这个反复无常的隐患,更让他投鼠忌器。
正是这番耽搁,使得援兵直至此刻才赶到,但万幸的是,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高欢的性命。看着重伤、被紧急包扎抬下去的高欢,段韶和匆匆赶来的太子高澄、谋士祖珽等人,面色都凝重到了极点。
齐国的未来,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