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是一条不归路。\"

李冰竟然勉力缓缓站起，虽然需要扶着桌沿，但那股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觑：\"商鞅变法强秦，最后却被车裂；范睢远交近攻，助秦一统天下之基，晚年却惶惶不可终日；吕不韦奇货可居，扶持嬴政登基，结果呢？赐死！\"

每说一个名字，他的声音就沉重一分：\"权臣走到最后，要么是权而非臣，要么是臣而无权。能善终者，万中无一。\"

堂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明衍，\"李冰的声音软了下来，但依然严肃，\"为师问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明衍沉默良久。他想起了这些年的经历，想起了百越的百姓，想起了即将到来的黄河改道，想起了天下苍生可能面临的苦难...

\"老师，\"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如铁，\"学生想好了。如果这是让天下少受些苦难的唯一办法，那么即便粉身碎骨，学生也要试一试。\"

\"好！\"李冰重重一拍桌子，声音竟然洪亮如钟，\"既然你意已决，那为师就教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权臣！\"

这一刻的李冰，哪里还是那个需要人搀扶的老者？而是一个历经宦海沉浮、深谙权谋之道的政治家！

\"听好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权臣需要五样东西：朝堂要有班底，军队要有支援，内廷要有耳目，府库要有金银，身边要有死士。\"

李明衍心中震撼，他一直知道李冰的政治眼光和政治手腕，但他没想到会说的如此直白透彻。

\"朝堂班底，是你推行政策的基础。没有人支持，你就是孤家寡人。\"李冰继续道，\"军队支援，是你强力推行的根本。\"

\"内廷耳目，让你知道君王的真实想法。很多时候，君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有消息就是瞎子。\"

\"府库金银，是一切的润滑剂。无论是收买人心还是应急备变，没钱寸步难行。\"

\"至于死士...\"他的眼神变得阴冷，\"关键时刻，能替你杀人，也能替你去死。权力场上，有时候需要见血。\"

阿漓听得脸色发白，她从未见过老郡守如此冷酷的一面。

李明衍深吸一口气：\"先生，晚辈现在在朝堂...这些都没有。\"

\"我知道。\"李冰的语气缓和下来，\"所以你要从今天开始去获得。记住，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耐心，需要智慧，更需要时机。\"

他重新坐下，似乎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的精力。

他看着李明衍：\"明衍，既然你志在千里，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先生...\"李明衍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别急着感动。\"李冰摆摆手，\"七日后，你再来见我。这几天，你们先在成都转转，了解一下现在的蜀地。记住，多看，多听，少说。\"

\"是，我明白。\"

\"还有，\"李冰补充道，\"先不急着去拜见现任郡守。等我的安排。\"

师徒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李冰实在疲惫，李明衍和阿漓才告辞离开。

走出李府，夜风清凉。

\"我从未见过先生这样的一面啊。\"李明衍感慨道。

\"确实让人意外。\"阿漓轻声说，\"不过想想也对。能在秦国官场立足，还能在蜀地站稳脚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这一面？\"

李明衍点点头。

两人慢慢走在夜色中的成都街道上，各自思索着今晚的对话。

权臣之路，确实是一条不归路，这条路，能走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