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正是这种从容,更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露台上的气氛瞬间变了。
方才还高高在上的罗天,此刻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种种失礼,心中懊悔得如同刀割。耿通虽然表面镇定,但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颤抖。唯有巴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满是看戏的愉悦。
张若并未直接入座,而是转身面向三位家主,清了清嗓子:\"诸位,容张某为大家引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这位,便是老郡守李公最为器重的——李君。\"
只说了\"李君\"二字,再无其他。
没有姓名,没有籍贯,没有官职,甚至连来历都不提。但正是这种神秘,反而让人更加敬畏。能让李冰如此器重,让现任郡守如此恭敬的人,其身份必然非同小可。
\"老郡守曾言,\"张若的声音带着感慨,\"我等这些门生故吏,连李君的万一都不如。李君之才,如江河浩荡;李君之德,如山岳巍峨。今日能与李君同席,实乃三生有幸。\"
这番话说得极重。要知道,张若本人已经是一郡之守,位高权重。连他都自认不如,这位李君的分量可想而知。
罗天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从震惊到懊悔,再到谄媚,转换之快令人咋舌。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李明衍面前,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威风。
\"李君!小人有眼无珠,刚才礼数不周!\"罗天肥胖的身躯艰难地弯下腰,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你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罗忠和罗玉见状,也慌忙跪下。罗玉脸色煞白,想起自己刚才对李明衍的轻慢,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李明衍依然端坐不动,目光平静如水:\"罗家主言重了。不知者不罪,何况是巴家主的客人,岂有怪罪之理?\"
话虽如此说,但语气中的疏离感却让罗天更加惶恐。他知道,这种表面的宽恕比直接发怒更可怕——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请起吧。\"李明衍淡淡道,\"今日是巴家主设宴,不宜行此大礼。\"
罗天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但腿还在打颤。他赶忙吩咐罗忠:\"快!把我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撤下去!\"
\"不必了。\"李明衍摆摆手,\"既然已经摆上,就这样吧。罗家主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这话听起来宽容,实则是把罗家的失礼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你们换掉我用过的东西,我记住了。
耿通的反应则老练得多。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李明衍面前,深深一揖:\"李君,刚才耿某虽不知你的身份,但能与你同席共饮,实乃三生有幸。\"
他的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承认了自己的失察,又巧妙地提醒刚才还算有礼,不像罗家那般失态。
李明衍看了耿通一眼:\"耿家主客气了。初次见面,何来失礼之说?倒是耿家主的豆子,味道不错。\"
这话让耿通心中一喜——对方记得自己分享的炒豆,说明至少没有恶感。他连忙道:\"李君若是喜欢,在下改日送去府上送上!\"
巴清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暗笑。这两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家主,现在像两只摇尾乞怜的狗,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故作关切地说:\"李君,你看你坐在末座实在不合适。要不...还是请到主位?\"
\"不必。\"李明衍微微一笑,\"座位不过是个形式。况且坐在这里,看山景倒也不错。\"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我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主位。
张若这时开口:\"既然李君不愿挪位,那张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坐在李君身边如何?\"
说着,他径直走到李明衍旁边坐下。堂堂郡守主动坐在末座旁,这个举动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长史也跟着坐到了另一边,将李明衍拱卫在中间。
这下,原本的末座反而成了最尊贵的位置。罗天和耿通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坐吧。\"李明衍淡淡道,\"站着说话不方便。\"
众人这才各自落座。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之前是三大家主高高在上,现在却成了诚惶诚恐的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