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会，诸位都看在眼里。\"李明衍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众人，\"说说看，对这三家有何看法？\"

张苍率先开口，展开折扇轻摇：\"罗家，不过是个暴发户。仗着祖上的余荫，在蜀地作威作福。今日那般失态，实在是丢人现眼。\"

\"确实如此。\"吕由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不屑，\"先是让主公让座，又嫌弃主公用过的器物，简直是狂妄至极。若非郡守大人及时赶到，还不知要猖狂到何时。\"

子它冷哼一声：\"要我说，这罗家就是最大的敌人。那罗天肥得像头猪，还要坐滑竿上山，一看就是个贪图享乐的废物。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倒是巴家主，\"张苍话锋一转，\"从头到尾都站在主公这边。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处处维护主公的体面。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吕由点头附和：\"巴家在蜀地根深叶茂，又与主公有旧，确实是可以倚重的盟友。\"

\"至于耿家...\"张苍沉吟片刻，\"此人倒是有些意思。不张扬，不跋扈，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若是能争取过来，也算是个助力。\"

\"我看未必。\"子它皱眉道，\"这耿通太过圆滑，让人看不透。不过比起罗家那种明目张胆的敌意，总归是好些。\"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半晌。大致的意见很统一——巴家是朋友，耿家可以争取，罗家是敌人。

李明衍静静听完，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都说完了？\"他缓缓开口，\"那我问诸位，判断敌友的标准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是...是看他们对主公的态度？\"吕由试探着回答。

\"错。\"李明衍摇头，声音变得严肃，\"若是凭喜好和态度判断敌友，那就太肤浅了。\"

他站起身，在屋内踱步：\"罗家确实可恶，但诸位想过没有，罗天为何如此嚣张？\"

不等众人回答，他继续道：\"因为罗家在蜀地已经是强弩之末。祖上的荣光早已消散，如今只能靠着排场撑门面。这种外强中干的世家，最喜欢的就是抱大腿。今日他对我失礼，是因为不知我的身份；一旦知道了，立刻跪地求饶。这种人...\"

李明衍转过身，目光锐利：\"不过是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狗会咬人，但只要给根骨头，立刻就会摇尾巴。这种人，算得上敌人吗？\"

众人恍然大悟。

\"真正的敌人，\"李明衍的声音沉了下来，\"是耿通。\"

\"耿通？\"张苍一惊，\"可他今日表现得很友善啊。\"

\"正因为友善，才更危险。\"李明衍冷笑，\"诸位可知，耿家在蜀地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江水：\"耿家，是所有迁徙到蜀地之人的主心骨。被贬的官员、流放的罪臣、避祸的商贾...这些人初到蜀地，举目无亲，耿家就成了他们的依靠。\"

\"这...\"吕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正是主公想要做的事情吗？\"

\"正是。\"李明衍转过身，眼中闪着寒光，\"我要整合的是吕氏旧部，要收拢的是流落之人。而这个生态位，现在被耿家占着。你们说，他是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屋内一片沉默。

张苍恍然大悟：\"难怪耿通今日那般谨慎。他恐怕早就察觉到主公的意图了。\"

\"不仅如此。\"李明衍坐回主位，\"你们注意到没有，耿通带来的两个随从，一文一武，配合默契。那个武士占据的位置，正好能观察全场；那个文士则守在出入口。这种布置，可不是普通商贾能想到的。\"

子它猛地一拍桌子：\"我就觉得那两人不对劲！原来如此！\"

\"还有他分享炒豆的举动，\"李明衍继续分析，\"看似豪爽，实则是在试探每个人的反应。通过这个小动作，他能判断出谁骄傲、谁谦逊、谁有城府。\"

\"这人...\"吕由咽了口唾沫，\"太可怕了。\"

\"所以说，\"李明衍总结道，\"朋友和敌人，不看表面的喜恶，要看核心利益的冲突。罗家虽然讨厌，但不过是个地头蛇，给他点甜头就能收服。耿家表面友善，实则是我们的最大障碍。至于巴家...\"

他顿了顿：\"巴家是真正的盟友，但也要保持距离。水至清则无鱼，不能让任何人看透我们的全部底牌。\"

\"学生受教了。\"众人齐声道。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李明衍道。

进来的是个中年文士，正是陈轸。他快步走到李明衍面前，压低声音：\"公子，房陵那边传来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