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言重了。\"婉棠摘下一片竹叶在指间把玩,\"我不过是......\"
她忽然顿了顿,将竹叶捻碎在掌心,\"见不得孩子受苦。\"
顺嫔眼中泛起水光,却在下一秒倔强地眨了回去:“我这辈子别无他求,只盼能守着明珠平安长大。\"
\"那些纷争,我是个蠢人,参与不来的。\"
\"这宫里哪有不沾血的净土?”婉棠突然打断她,声音依旧轻柔,却让顺嫔浑身一颤。
她抬手为顺嫔扶正那支歪斜的木兰钗,指尖在钗尾的珍珠上停留了一瞬:“风平浪静时,连片叶子落水都能惊起涟漪。\"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惊飞檐下一对栖息的雀鸟。
婉棠退后半步,福了福身:”夜凉露重,妹妹早些回去陪公主罢。\"
顺嫔长叹一口气,目送婉棠离开。
【婉棠这是想要拉拢顺嫔吗?】
【顺嫔是个胆小懦弱的,拉拢也没有用。】
【你们忘了吗?就是这样的人,才不会让萧明姝怀疑,婉棠这样做,没有错。】
夜露浸透了青石宫道,秋菊提着六角琉璃灯的手微微发抖。
婉棠却突然驻足,望向凤仪宫方向。
\"主子,先回宫敷药吧,您的膝盖都伤了。“李萍儿看着婉棠裙摆上未干的血迹,声音发颤。
\"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婉棠抚了抚鬓边歪斜的素银簪,指尖在簪尾的珍珠上重重一按。
凤仪宫的朱漆大门罕见地半掩着。
似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白薇姑姑立在滴水檐下,侧身拦住了秋菊二人:\"娘娘乏了,婉嫔主子一人进去罢。\"
殿内沉水香浓得呛人。
萧明姝独坐在鸾凤椅上,半张脸隐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今夜的事,可真是让本宫意外。\"手似有若无地跳动着烛心,火焰猛地一跳。
婉棠的膝盖恰到好处的一软,道:”臣妾……臣妾也吓得不轻……\"
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意,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投出不安的阴影。
\"呵。\"萧明姝忽然俯身,盯着婉棠:\"这宫里,还没人能在本宫眼皮底下翻出浪来。\"
婉棠情绪平静,轻轻地磕头:\"娘娘明见万里,是臣妾愚钝,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今夜的事情,若不是娘娘在,臣妾恐怕早就被冤枉死了。”
婉棠说罢,又抬起头看向萧明姝,问道:\"如今祺贵人既已有孕,不知娘娘答应的事,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呢?\"
萧明姝脸上是晦暗不明的笑容,轻声道:“本宫既说出口的事情,自然会照做。”
“婉嫔,这一点,你不必担忧。”
说罢,\"啪、啪\"两下击掌。
西侧殿的帷幔突然晃动,两个黑影押着个佝偻身形踉跄而出。
那人浑身散发着腐臭味,乱发间露出张布满脓疮的脸。
正是当年给将婉棠母亲接生的兽医!
即使十几年没有见面,此人模样早已大变,婉棠还是能一样认出这个人来。
婉棠的死死盯着那人缺了拇指的手。
就是这只手,当兽药作为催产药灌入母亲口中。
母亲的血从床榻漫下时,这只手还接过王静仪的赏银。
萧明姝的眼神,亲亲落下,嘴角似有若无的扬了扬。
\"本宫乏了。\"萧明姝突然起身:\"这些事情,本宫也就不想参和了。\"
萧明姝索性坐在椅子上,单手指着头,一副疲倦入睡的样子。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婉棠眼中血丝如蛛网般狰狞。
她一把揪住兽医花白的乱发,强迫他抬头。
那张布满脓疮的脸正对着她,浑浊的眼珠里倒映出她气到发狂的面容。
\"还记得我吗?“婉棠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当年那个跪在血泊里哭喊母亲的小姑娘,那个求着你救救她奶奶个亲的孩子。\"
她猛地将老畜生的头砸向地面,\"现在你还认得出来吗?\"
\"砰\"的一声闷响,血从兽医额头汩汩涌出。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右手在空中胡乱抓挠:“是……是你,你竟然成了皇宫里面的娘娘。”
“不,当年的事情,不是我的错。”
\"是……是许夫人逼我的!\"脓血混着眼泪糊了满脸,\"她说若我不照做,她就把我孙女卖进窑子……\"
婉棠突然笑起来。
那笑声比夜枭还瘆人,她转头看向萧明姝时,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娘娘,借您暗卫一用。\"
萧明姝最喜欢看的,就是一个人失去理智。
点了点头,两个黑影无声出现:“你们今夜,听从婉嫔吩咐。”
婉棠指着一旁的空箱子:\"装进去。\"
她声音轻得如同情人絮语:“记得……留个换气的缝。\"
萧明姝倚在鸾座上冷眼旁观:”婉嫔这是要做什么?\"
\"送礼啊。\"婉棠忽然歪头一笑,这个孩子气的动作配上她猩红的眼角,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抚过箱盖:”王夫人明日就要离开行宫,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我当然要去送一份大礼。\"
最后一字落下时,箱中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老畜生正在用头撞击箱壁,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婉棠俯身贴近箱缝,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入睡:\"别急……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的好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