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儿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小顺子,吓得掩口惊呼:“小顺子?!”
“他怎么…怎么成了这样?!”她慌忙又去翻找自己带来的伤药。
一直沉默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切的李德福,此刻才缓缓开口。
“他这伤,怕是损了内腑。你这些寻常金疮药,救不了他的命。用了,也不过是让他多受几日苦楚罢了。”
李萍儿对待李德福的态度依旧充满敌意,闻言立刻扭头,语气很冲地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叫太医!”
李德福脸上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笑意。
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婉棠:“萍儿,咱家今日踏进这道门,已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如今这宫里的风向,谁人不知?谁敢来这冷宫沾染半分?”
“若不是看在你……咱家绝不会管这闲事。”
带着一种审视和近乎残忍的冷静:“你可明白?”
婉棠背对着他,手剧烈颤抖起来。
巨大的屈辱感和现实的压力几乎将她碾碎。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尝到血腥味。
最终,她猛地转过身,仰起苍白如纸的脸,眼中是破碎的尊严和孤注一掷的哀求,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救救他……李公公……求您……”
她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齿缝间挤出那句她最不愿、却不得不做的承诺:
“只要您救他,我给您……养老送终……”
李萍儿的话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自己心中激起的是无尽的苦涩与惊涛骇浪。
李萍儿对不共戴天的弑母仇人,许下了养老送终的承诺!
婉棠下意识地看向李萍儿,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愧疚与慌乱,仿佛自己亲手在李萍儿血淋淋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李德福闻言,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几分扭曲的笑容,仿佛多年的某种期盼终于看到了曙光。
但他那双精明的老眼一转,得寸进尺的贪婪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真好……”他咂摸着嘴,目光却如同毒蛇般缓缓滑向一旁脸色煞白、浑身抑制不住发抖的李萍儿。
语气变得异常“感伤”而刻意,“可咱家这心里啊,总是缺着一块……”
“要是……要是能亲耳听见自己的血脉至亲,唤咱家一声‘爹’,咱家这辈子……就真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李萍儿最痛的地方。
她猛地抬头,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屈辱和剧烈的挣扎。
她看着奄奄一息、为了婉棠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小顺子,又看向几乎虚脱、眼中带着哀求助和深深愧疚的婉棠。
最后看向李德福那副志在必得、令人作呕的虚伪嘴脸。
空气死寂,只剩下李萍儿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她紧握的双拳中指甲深掐入掌心的刺痛。
终于,那紧绷的脊梁像是被无形的重压猛地折断。
她死死闭上眼,两行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颤抖的齿缝间,挤出一个破碎不堪、却清晰无比、仿佛带着血腥气的音节:
“爹。”
这一个字,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李德福闻言大喜过望,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岁。
而李萍儿眼眶通红,猛地转身冲到了院门口。
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李德福并未追出去安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转而向:“娘娘也看到了,萍儿是咱家的亲骨肉。”
“咱家的女儿,岂能永远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答应?”
“这后宫之中,若无恩宠,便是蝼蚁。”
他话锋一转,透着老辣,“只是许多事,咱家身份所限,不便亲自出手。”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婉棠:“今日冒险救人,咱家可以办到。”
“但咱家也要为萍儿的将来搏一条路。”
“还请娘娘……指点一二,如何才能让她……获宠于御前?”
婉棠心中剧烈挣扎。
脑海中瞬间闪过苏言辞那慵懒带笑的模样,想起小苏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抬眼时,目光已是一片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
她看向李德福,清晰而低声地说道:
“苏贵人的生辰宴,是个机会。届时,还请李公公……提前备好‘风茄花’汁。”
她微微停顿,看着李德福骤然亮起的眼睛,补充道:“时机恰当之时,公公自然能得偿所愿。”
说罢,婉棠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牵起李萍儿的手。
轻声说:“萍儿,你来。”
“我有一支舞蹈,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