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派去那边试试?
“抬起头来说话!”
朱有建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帝王独有的威权。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看这迟来的忏悔究竟有几分真心。
高第身子一颤,不敢迟疑,缓缓直起脖颈望向御座。
可视线刚触及龙椅上的身影,便猛地僵住——
不过一年多未见,圣上的气度竟已截然不同。
眉宇间的滞涩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渊的威严,连眼神流转间都带着洞悉人心的锐利,那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几乎要再次垂下头去。
朱有建细细打量着阶下之人:
高第的面相倒有几分英武,眉眼间带着边将特有的风霜棱角,虽不比刘泽清那般凶戾,却自有股方正刚毅的气度,一看便知是常年在军阵中打磨出的模样。
他暗自摇头:
崇祯当年怕是又乱了章法。
想当初刘泽清在蓟州、通化整军时,麾下尚有两万精锐可用,虽年近半百却悍勇不减。
若高第当年能将这支部队带入山海关,手握三万重兵,又何至于忌惮吴三桂那一万七千关宁军?
多半是崇祯吝于放权,让总督与总兵挤在山海关,却把主力留在原地,这般兵力分散,不乱才怪。
“你所列罪状,条条属实?”
朱有建指尖轻叩龙椅,目光如炬。
高第喉头滚动,迎着那道威压重重叩首:
“臣不敢有半句虚言,愿领陛下任何处置!”
“可敢以死谢罪?
你那些手下也是!”
朱有建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高第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望向御座,眼中满是错愕。他惊的不是“以死谢罪”这四个字——
横竖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也不是牵连属下的追责,而是这问话里透出的“分寸”。
按大明律法,他这等贻误军机、纵将失察的大罪,本该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从没有只问主官、放过从人的道理。
当年登莱巡抚孙元化,不过因对孔有德有旧恩未及时举报,便落得个阖家流放的结局,家产抄没、官籍削除,名为归乡实为充军边陲。
他自己是陕西榆林军户出身,祖上三代戍守边关,与高迎祥那拨乱贼虽有远亲之名却从无往来,全靠一刀一枪拼下副总兵的前程;
崇祯十七年临危受命任山海关总兵兼蓟辽总督,可那所谓的“总督权柄”不过是张空头支票,调令宁远守军时,连吴三桂帐下的千总都敢阳奉阴违。
“陛下!”
高第喉头哽咽,重重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比一下用力,
“臣罪该万死,什么刑罚都认!
只求陛下开恩,放过他们!”
他伏在地上,脊背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都是臣一人糊涂,是臣瞎指挥、乱授权,与麾下将士无关!
他们妻儿老小加起来一千多个家庭,不能因臣一人之过流离失所啊!”
自己死了,顶多牵连家中五口,可若连累千余军户家眷,他便是高家祖宗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