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味刮在脸上时,吊桥上的乡亲们还在纠结到底该听谁的。
可下一秒,有人指着海面发出变调的惊呼,“快……快看!”
原本碧蓝平静的海面像是被巨兽翻了底,百米高的巨浪裹挟着礁石与断船,如墨色山峦般压过来,浪尖的白沫似巨兽獠牙,呼啸声震得吊桥木板都在发颤。
“浪!是风暴潮!”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炸了锅。
乡亲们顾不上收拾东西,疯了似的往吊桥另一头的山上退。
你推我搡间,有人被踩掉了布鞋,有人的竹篮滚进山谷,哭喊声、惊叫声混着海浪的咆哮,把窄窄的吊桥搅得乱成一锅粥。
苏海婷背对着海面,还在拉着离最近的婶子胳膊劝,“婶子,你听我的,咱们不下山,就只能在山里等死……”
话没说完,婶子突然浑身发抖,枯瘦的手指死死指着她身后,声音抖得像筛糠:“你这死骗子,你看……看后面!”
苏海婷心里一咯噔,猛地回头。
那堵遮天蔽日的水墙已经近了,浪里翻滚的渔舟像片落叶,咸涩的海水沫子都溅到了她脸上。
苏海婷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腿一软,尖叫着转身就往人群里挤,“快让开!我不想死!”
可这时的吊桥早已不堪重负。
上次上山时就已经磨损了吊桥西侧两根副绳,士兵们只临时用麻绳补了补。
此刻几十号人挤在上面,每一次推搡都让桥身剧烈摇晃。
木板“咯吱咯吱”的呻吟声越来越响,麻绳与主绳连接处的纤维一根根崩开,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
“咔嚓——”
一声脆响刺破喧嚣,吊桥靠近海面那头的主绳突然断了!
整座桥身猛地往山谷里倾斜,前排的三个乡亲尖叫着半个身子探出去,双手死死抠着木板边缘,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浪头已经近得能看清里面翻滚的碎石。
“救人!”
山谷边的小平地上,直升机的螺旋桨还没停稳,周九震一眼就瞥见了摇摇欲坠的吊桥。
他连战术背心都没来得及解,拔腿就往吊桥冲,军靴踩得碎石飞溅,粗糙的手掌一把攥住了吊桥这头也突然崩断的那根主绳。
“拉!把绳子拽紧!”周九震嘶吼着,臂膀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将倾斜的桥身硬生生拽得稳了些。
身后的士兵们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列成一排冲上来。
有人抓住周九震的腰带,有人攥住他的军衣裤腿。
军绿色的身影紧紧连在一起,像道钢铁堤坝,死死扛住了吊桥与人群的重量。
“别挤!都往中间靠!”周九震仰头对着吊桥喊,掌心被绳索勒得渗出血珠,却半点不敢松劲。
他能看到吊桥上乡亲们恐惧的眼神,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更能感觉到身后士兵们越来越沉的力道。
这根绳,拴着几十条人命,他们绝不能让它断在这里。
崖边的风裹着咸腥气往骨头里钻,周九震掌心的血已经和绳索粘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身后士兵们的呼吸粗重如鼓,有人膝盖抵着岩石磨出了血印,却没人敢松半分。
吊桥那头的绳索还绷着,像根随时会断的弦。
一旦崩开,他们这一整排人都会被拽进山谷,连带着吊桥上的乡亲,一起被汹涌而至的风暴潮淹没。
凌欢妩站在直升机旁,指甲几乎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