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投资会，心思全白费。李彩霞的包里只装了八百块钱，上车回城里了。用她的话说这还不够三天卖豆芽的钱。
坐在副驾上，李彩霞说：“华子，这些天屯子里有没有什么人来？”
“不知道啊？挂锄以后就建粮米加工厂。刚刚安装好生产线，又要买大库。没时间去西岗子。”
李彩霞：“我觉得屯里人有些不对劲儿。昨天开完会回去都九点多了，我老爹老妈还没回去。我睡着了他们才回家，问他们干啥去了，说是去孙信仁串门子。”
华子握着方向盘：“是挺奇怪。你爸妈从来不晚上串门子，记得以前你去集体户、采药材他们都不让啊。”
李彩霞：“再说我家从打我哥不当大队书记，就跟孙家不来往。你回来帮我多打听点儿。”
“打听老人家的事儿干什么？老人知世百事通。没人能让他们吃亏。”
李彩霞：“我爹看了十几年瓜园，分田到户改种地，成天唠叨骂人。突然改性格了？”
李彩霞对她的父母疑神疑鬼，华子却没放在心上。他今天得和满自由医药管理局和那几个想趁着出卖国有资产大捞一把的家伙周旋！
跟他们打交道，送礼物没用，请吃饭没用，送美女都没用！有效的武器只有那一样东西——钱！
可是钱这子弹，对于贩夫走卒，农夫村氓，华子可以轻松击中目标。对于从集体单位释放出来的红眼贪官，他这点子弹穿不透对手坚固的防护层。他们必须绞尽脑汁，选中最佳目标集中火力，一次拿下！
在县城周旋两天，华子才带着柳二妞、满自由和现在的卫生局签订转让合同。名目还是将医药管理局废弃的药材库，转让给原单位药材管理员柳依依。经手见证人，库管宗佰威！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钱。
没钱靠贷款？华子想到“贷款”俩字儿头都晕。
老解放慢慢悠悠开进生产队大院停了下来。老母猪河上那座木桥已经承受不住他这辆老车了。
哞——
大黑犍子迈着稳健的脚步走了过来，华子拍拍它的脑袋，扒开一块水果糖塞进它的嘴里。
“呵呵，有糖给它吃，还不如给他一把青草。”柳子富从马厩里走出来。
华子：“刚从县城回来，车上一根草都没有。”
柳子富：“刚才我去沟里找它，咱们那个祭拜烧纸的石头墙不知被谁推倒了。”
华子：“那里很少有人去呀。是不是林子里的山猪野兽？”
柳子富：“周围都是人的脚印，还不是小孩子脚印。”
卡巴裆沟石头砌的那条沟虽然不算太远，可是很少有人去。臭了四年后人们都绑在土地上，更加人迹罕至。
华子也没往多了想，和柳子富赶着黑犍子，驮着水泥砂子，进卡巴裆沟在水流边砌起一个石基。在石基上盖起一个小小的石头房子。房子有一个小门儿，只有猫能钻进去。房子两侧顶端有两个圆孔，是用来排烟的。
华子这么做是为了防火。让来祭拜地精的人一眼就能看见这个祭台，在里边烧纸就安全多了。
石墙石顶，两个人忙活一小天儿才算完工。
可是第二天晚上，柳子富告诉他。那个新砌的祭台又被什么人推倒了！
嘿，他奶奶的！什么人这么操蛋？这不是专跟自己过不去么？
华子再次进了卡巴裆沟，仔细查看那个小小的祭台。周围都是人的脚印，绝不是野兽山猪干的。狗窝大的石房子被推下基础摔得四分五裂，石砌的基础也被扒得乱七八糟……
难道真的有山精树魅？其有山精木魅，雄虺猛兽，以驱之四荒，磔裂原野，使影迹绝灭，不干户庭……
奶奶的，还是李白看得开。
华子把田淑云的医方交给柳青青，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把那祭台重新砌起来。这回他得搞出点动静来，带着烧酒冥币，祭奠一番后大摇大摆赶着黑犍子回到生产队……
可是晚上他并没有回家，悄悄返回卡巴裆沟守了一夜。一直守到旭日高升，鬼影子都没见一个。那个小祭台安然无恙。
孙子，你他妈是调理你华子爷爷。让我逮住你，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他本想再守一会儿，肚子不答应，咕咕叫着抗议了。
华子和柳子富黑白倒班接连看了五天五夜，那个祭台依然静静地肃立在卡巴裆沟。两个人都泄劲了。也许是谁一时兴起搞得恶作剧，也许是谁来采山野菜，随手推倒的。
华子着急了，他得去县城，去看看满自由和二妞把那大库搞得怎么样了？华子把老解放从生产队大院开出来，绕出村子，进了陈立梅的加工厂。
却见康立梅连推带搡把一个一身黑衣服一个高大肥胖，露着半截屁股的女人从厂房里出来。是她姐姐露屁股康立芹。
康立芹穿的不是破裤子，可是一条新裤子还是兜不住她的大屁股。
华子停下汽车，开门下来。
康立梅无意地问了一句：“华子，你这是要去县城啊？”
“还是那件事。我来看看你这里加出多少小米了。”
康立梅：“不到十五吨。”
华子一笑：“呵呵，立梅姐，你们累够呛吧？”
“等着变钱还贷款，能不抓紧干。”
华子回头看看远去的康立芹：“她来干啥？孙信仁又揍她了？”
康立梅：“呸！姓孙的现在还敢揍她？人家现在是圣女！谁都不敢惹。”
华子：“剩女？她不都嫁人了么，没剩在家里呀？”
康立梅：“你知道什么？田丫蛋儿说的，她是什么萝藦奶奶派到人间的圣女。让谁发财谁就发财，让谁生病谁就得生病！刚才还跟我磨叽，让我入她们那什么萝藦神教。”
华子：“萝藦？不就是野地里的老鸹瓢儿么？那玩意儿嫩的时候能吃，老了可以做中药。怎么还成神了？”
“不信拉倒，别胡说。她说萝藦大仙是世上最高的神仙，经常幻化成各种人的模样。”
华子：“这不胡扯么？谁能信这瞎话。”
康立梅：“信的人多了，孙信义孙信礼老婆，田丫蛋儿，我三叔一家，天天到孙信仁家拜我大姐。”
“拜你大姐？她是神仙啦？”
康立梅忍不住笑了：“呵呵，他们说我大姐是沉睡千年的萝藦圣女，是萝藦奶奶的的孙女。”
华子：“啊？这么说她不是你奶奶的孙女啦？”
康立梅：“最好不是。免得丢人现眼。”
“车放你这里，县城我不去了。回家看书去。”
华子回到家里，把自己的书，季老头儿送给他的书都翻遍了。根本没有一个字关于萝藦教的记载。史书记载最详细的不过是道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
他把书重新装进书柜，擦擦汗坐到长条桌边。萝藦、老鸹瓢儿，《本草纲目》里怎么说？
他又翻到天黑，《本草纲目》里也没记载。
吃过晚饭，他带上手电、雨衣、鹦鹉抓、采药镐，又悄悄去了卡巴裆沟……
夜幕降临，天空闪出星斗。
卡巴裆沟坡下传过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人。
一高一矮，一粗一细，看轮廓，都是前胸高耸，屁股肥大，是俩女人！她们东张西望，瞻前顾后，偷偷摸摸，来到防火祭台跟前。
两个黑影忽然跪下说话了：“教外无教，天外无天；萝藦圣姑，降服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