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是满自由开着车把昏昏沉沉的华子送进生产队大院。躺在柳子富的通山大炕上,华子还是一阵阵干呕。
昨天晚上他请县一酒厂的干部工人喝酒了,一直喝到半夜十二点多……
柳子富给他熬了一壶姜糖水,他喝了一碗又都吐了出来。
楚天舒宋可飞来到的时候,华子趴在大炕上,头垂在炕沿外面,依然昏昏沉沉的。
事情难办了,这家伙喝得这样!
不吱声,也不抬头,趴在那里如果不看呼吸,就像死人一样。
李清华来到以后惊叹道:“华子咋喝成这样,从打认识他这还是头一回。”
华子嘟囔着说话了:“你们定价没有?”
宋可飞看看楚天舒,楚天舒说:“一毛钱一市斤,你看能接受不?”
华子闭着眼睛垂着头:“两毛!必须给老百姓发到手……,贪污一分,老子弄死你!”
楚天舒:“你说的是真的呀?!”
华子:“清华姐,我实在起不来了。你替我去加工厂,指挥他们破碴子。米糠全部扔粪堆发酵。队里每斤……扣除五分加工费,碴子入库,我起来后运走。钱在老满包里……”
满自由从包里拿出钱当面点给李清华,然后骂了一句起身走了。
李清华站起身:“楚书记,你在这陪他一会儿。过一会儿他媳妇儿准来。我先去小学校。”
宋可飞:“让楚书记陪他……”
李清华一翻眼睛:“难道让她陪你去学校干活儿?柳叔,招呼小梁子他们启车。”
楚天舒明白,华子这是把那些霉变粮食破碎成酿酒料,卖给酒厂了。不管他能卖多少钱,光请客陪酒就喝成这样,难度可想而知。
柳青青和康淑君抱着儿子来到时,还带了一包中药。
见了儿子,华子清醒不少,不再趴着,翻身仰面躺下。
康淑君:“呵呵,怎么样。见了他儿子比什么药都灵验。”
柳青青:“楚书记,让我妈陪您聊一会。我去给他熬点醒酒汤。”
华子抚摸着儿子:“等等,把代赭石换成生地,把苦参换成远志。”
柳青青:“喝成这样还挑拣。”
华子:“没办法。酒厂那帮王八蛋太能喝。醉酒蹒跚似神仙,呕吐昏迷几人牵,菊花草果石菖蒲,葛根豆蔻地黄煎。”
喝了大妞的葛根地黄汤,华子搂着儿子沉沉睡去。
粮食从小学校园清理出去,宋可飞像卸去了一座泰山!大山旮旯就像一片泥潭,自己刚刚伸脚就差点陷进去。不管楚天舒怎么批评,他内心实在厌倦了这里的穷山恶水刁民。
好在粮食都处理了,市人大主席亲自请客!
对于这个叫国咏梅的“大干部”,很长时间近在咫尺,却一直是个传说。勉强读过她的几页书,远不如《射雕英雄传》好看。不过她本人点名请客,自己还得下点功夫把那本书好好看看,这毕竟是打溜须拍马屁的本钱。
国咏梅把叶飞秋、楚天舒、宋可飞、华凌霄一起请到了老知青农家饭庄最里的单间。
国咏梅:“华子,你们这饭店雅间取名很有特色呀。都是蘑菇崴子屯儿周围的地名。”
华子:“主要是药材山野菜,像卡巴裆沟这地名就不能用。拐棒沟也改成刺五加沟了。《农村经济结构与发展》,这顿饭你是拿稿费请的吧?”
国咏梅:“呵呵,要是那点工资,我可请不起。”
楚天舒:“国书记在你这也得花钱啊?”
华子:“你问问咱叶县太奶,她吃饭花钱不?少一分都不行。剩饭剩菜打包送家去,不准扔掉。”
国咏梅:“来,咱们品品你们蘑菇崴子屯儿霉变粮食酿成的白酒。”
国咏梅叶飞秋一饮而尽,楚天舒不会喝酒,只是呷了一小口。
国咏梅:“从华子回来我就一直没怎么离开蘑菇崴子屯儿,不管是白凌云行贿还是宋可飞收粮,我都视而不见。不过我一直在想……”
叶飞秋:“其实我在县城,看着他们张罗,也一直在想。”
国咏梅:“你我想的是同一件事,别人办起来就一塌糊涂麻烦不断。可是华子办起来就举重若轻,根本不用人操心?小宋你想过没有?”
宋可飞:“我……,没想明白。”
国咏梅:“其实想想,他办成的事根本没离开咱们的视野。那个安欣其实还是你联系上的,把粮食变成饲料这也很简单。德化县的饲料加工企业并不止他们一家。霉变苞米都以为卖不出去,但卖给酒厂酿酒,想想也很简单。为什么我们当初都没想到?”
国咏梅看着众人。
然后她说:“拿农民当一家人,他懂得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他心里想的没有别的,只有农民怎么办?农村怎么办?社会上的一切,哪些对农民有利!那个安欣要侵害农民利益,不管什么关系,不管多少钱他都坚决拒绝!这就是农民干部和农村干部的根本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