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淑君:“行行,不说了。我得把小谷穗儿那些玩儿的东西都拿回来。”
华子:“没那么严重。玩具又不能传染。”
康淑君:“我是怕传染么?我是怕她拿出去给卖了。”
柳青青:“哼哼,我妈这辈子没人能管得了。没想到让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给教育了。”
康淑君刚走,蔡香萍就来了。
一向笑面娃娃脸的蔡香萍的确哭过,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又红又肿。
坐到华子家的大炕上,蔡香萍开始倾泻自己的郁闷:“没回来的时候天天惦记,这你弄回来,怎么看怎么别扭。小梁子沉着脸不开晴,一句话都不说。”
华子:“姑,梁子已经是当家立柜的爷们儿了。好歹也是村干部,抓的就是这事儿,结果出事儿的是自个姐姐。你让他面子往哪放?尤其是葛小松会怎么看他,人家现在可是民办老师。”
蔡香萍:“我家五个孩子,四个都是你拉邦出去的。你说这个玩意儿可咋整?”
华子:“其实你家孩子最好教育。要是摊上三妞那样的,更难办。张丽秋就是条件好了,想的多了。光看见二妞、张丽茹赚钱了,没看见她们遭多少罪。还是苦日子磨练人。小梁子在家么?”
蔡香萍:“到家看一眼就开车走了,我以为给你送车来了呢。”
华子:“他是去派出所交接管文件去了。也真够难为他,当着那么多人办这种事儿,有一个就是自己姐姐。你还真得看着张丽秋,梁子窝囊急了还不得揍她呀。晚上他八成得去生产队,大伙儿聊聊把话说开了。赶上这时候了,谁也别笑话谁。”
蔡香萍:“当年我们三个靠着你,大伙儿都笑话是娘们儿生产队。现在这是怎么啦?卖那玩意儿赚钱,脸都不红不白的。”
柳青青:“改革开放么。”
蔡香萍:“那也不能开放卡巴裆啊。”
哈哈哈哈……
蔡香萍:“大妞啊,好好爱惜华子吧。你看那些到你家看病的男人都什么玩意儿?不如华子个脚指头,你看有俩钱儿那德性。再看咱华子,多少钱没见过?心里就是老婆孩子,老邻旧居。”
华子:“张丽秋也有那种病。你回去跟她说,这种病咱们不在免费范围。家里不能给她拿钱,她得自己病自己拿钱治。三妞也这样,不让她们吃点苦头不长记性。你再告诉她,生产队的买卖没她们位置,开春后她们自己种地自己吃。”
蔡香萍:“听你的,就得让她们尝尝苦头。”
华子:“这种人躺着挣钱,站着花钱,在那种环境都奢华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蔡香萍:“实在不行就得让她自己出去单过。不能耽误儿子娶媳妇儿。你说得对,不能让孩子丢面子。”
晚饭以后,华子家门外的大道上车辆又多了起来。买了药打了针又各自散去。孙信义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包花柳败毒散悄悄走了,但是张丽秋没来,柳三妞也没来……
三妞、孙月仙是真没钱,她们没那么多心眼儿。本来就没赚多少,都吃了穿了。尤其是三妞,赚的钱不够自己吃的。张丽秋可是阅人无数,她绝对有钱,但她一定还怀揣自己的心思。
不过蔡香萍也不是傻子,这种病越挺越严重,痛痒难当。她想省下自己的私房钱,让家里给她出钱治病,那绝不可能。蔡香萍现在最重要的人生目标就是给儿子娶媳妇!
华子和柳青青的性病治疗直到进腊月,杀年猪才告一段落。年年进腊月门儿,生产队首先要把最后一批成粮加工出来,备足开春儿的供应。接着把秋季山货加工处理,装箱打包,运到议价粮店的库房封存,准备开春儿上架。然后就是人们最高兴的日子,结账分红。
生产队的账目各个环节都是透明的,人们只是按比例拿到自己的钱,该花的花该存的存。
拿到自己的分红,人们才正式开始杀年猪了。
现在杀年猪已经远远没有生产队大集体那么稀罕,也没有联产承包那时候那么诱人。现在杀年猪只是一种风俗,是一种念想,甚至是团圆聚会的一种理由。
白凌云今年也杀年猪了,不过她没请任何人吃肉喝酒。连帮忙杀猪的老卢也只赏了个猪头打发走了。
她独自一人把自己喝醉了。她在蘑菇崴子屯儿,不光是蘑菇崴子屯儿就是在人世间也再没有朋友。她就是一个行尸走肉,一个寂寞的幽魂。
当她醉眼朦胧被叫醒的时候,屋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她认识,就是她当村长时要花四十万买下生产队的安欣……
华子家还是老规矩,年猪一周杀两头。头一个是相请乡邻好友,餐桌人情。三天后杀的另一头才是五个老知青从城里来聚会,连吃带拿。
本来这五个人都是白吃白拿,可是华子在监狱里的时候,柳青青生了孩子。这五个老知青借着吃猪肉,几乎包了孩子全年的吃穿住用。华子回来以后虽然一再制止他们买东西,可是小谷穗儿花样百出的玩具却多数是他们带来的。
陪客的人当然离不开什么李彩霞柳二妞张丽茹,甚至曾经有过叶飞秋、楚天舒。
不过今年叶飞秋、楚天舒都没来。歌舞餐厅留下的后遗症,搞得各级政府都焦头烂额。她们根本无法抽身。
酒过三巡,满自由话多了起来。
“他妈的,今年要不是先有狗娘们儿,后有歌舞餐瞎搅和,咱们饭店还能多收入一半。唐老大,你还惦记开歌舞餐厅么?”
唐竹青:“你别自己放屁看别人。当时你也同意开歌舞餐厅啦。”
赵国伟:“满自由那是瞎跟风儿,还不是你张罗得欢。这事儿你得好好检讨一下,作为当家人,年龄比华子大十来岁,怎么事事儿稳不住架儿?你稳不住下边还不乱套?”
唐竹青:“当时觉得挺好,谁知道水这么深呐?不过咱要开歌舞餐厅……”
华子:“两条路。一条,没客人自己关张;一条,跟别家一样,公家给你关张。当年为了你唱歌跑调儿,把大伙儿累成什么孙子样儿?还敢惦记唱歌梦啊?”
满自由:“那对呀。唐老大,你得出钱请请我们。那时候可不光华子,我们都跟着一宿半夜的配药熬药啊。”
唐竹青:“他妈的,早知道混成那德性还不如学厨子呢。东坡肘子、红焖肘子、带把肘子、富贵肘子、霸王肘子、怪味肘子、扒肘子……,我开一桌肘子宴!”
哈哈哈哈……
国咏梅:“唐姐,开了两年饭店,你快成美食家了。”
满自由:“她那是光说不练假把式。要说进步快还得元朝辉,光包子就能做出几十种。”
元朝辉:“那是因为咱们原料多,别说家常菜,就是山野菜就十几样儿。临放假还新学两种灌汤包子呢。”
满自由:“不就是包子馅儿里加肥肉猪油么,我媳妇儿也会。”
元朝辉:“那才不是呢。我们是包子馅儿里加不同材料的皮冻。比如说鸡冻儿、鱼冻儿、猪蹄冻儿,一样的白菜馅儿能吃出鸡鱼味儿来。”
华子:“听见没?这才叫学问。朝辉姐现在自己开个早餐店粥铺绝没问题。”
元朝辉:“我可不敢。来个流氓赖账我都没办法。跟大家在一起乐乐呵呵累不着,不少赚,还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