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子、刘安他们在头道梁和二道梁之间的沟谷南侧盖了三间简易砖房。生产队那架老手扶拖拉机,停在砖房的前面,两匹骡子在树荫下吃草。
房顶的烟囱还冒着炊烟。
房子后边却传来女人的争吵声……
“这事儿我要是告诉华子,我看他罚不罚你。”是白凌云的声音。
“你告诉他能咋的?我他妈就是不干!他又不是我爹,我看他能把我咋的!”是张丽秋的声音。
白凌云的声音:“他是不是你爹,谁也管不着。这树苗可是他花钱买来的,活儿是乡一把手派下来的。你不干找你兄弟说理去,凭啥把这些树苗偷偷埋了!”
华子听明白了,这是张丽秋干活儿藏心眼儿,把分给她的山楂树苗埋起来了。
王八蛋!华子示意孙月仙在房前等着,他抄起了赶骡驮子的皮鞭子。
房子后边,白凌云脚下堆着一堆已经发黑了的树苗。张丽秋坐在树苗旁边的水车上。看见华子走过来,吓得站了起来。
华子:“这是你糟践的树苗?”
张丽秋低着头没吱声儿。
华子:“不愿干你可以不干,没人求你来。你来这里得有家里人签字担保。”
张丽秋:“我……,我干不动。”
华子:“毁了多少棵树苗?”
白凌云:“我挖出来的就这些,至少五十棵!”
“你奶奶的!”啪一鞭子抽在了张丽秋身上!
张丽秋一声惨叫。啪啪啪啪……
接连抽了十几鞭子,张丽秋的衣裳渗出血迹。
“还敢不敢偷懒了?”
“不敢啦……”
华子把鞭子扔给白凌云:“你们几个都是什么人自己知道。白凌云是队长,谁敢嘚瑟、耍滚刀肉,拿鞭子狠抽!秋后我来查树苗,按成活棵数给钱。再祸害东西,发现一次打一次!”
华子把孙月仙交给白凌云,说明了孙信义的意思。让孙月仙把证明信交给她。交代白凌云,四个人早晨必须一起出发,晚上必须一起回村。山楂树苗栽完了,可以试种移栽野生药材……
白凌云让他把手扶拖拉机开回去,在四道梁这种地方骡驮子最管用。机车根本用不上。
华子也没在那吃饭,开着手扶拖拉机,绕山路回村了。
老人家的话绝对是真理,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生产队种地现在根本不用女人,柳子富养的四匹马,小六队搬迁过来的两头驴,野韭菜沟的两匹骡子,都跟这女人进山了。
闲了半个冬天的赵国伟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全县五个收购站,每两天交替跑一遍!
华子和梁子刘安等人,每天放下机车就得贪黑帮着李清华、蔡香萍、柳二妞他们焯水盐制山野菜。柳子富、加工厂大院子里到处都是晾晒山野菜的丝网架子。
前两批要装箱之前,华子托付李清华之后,又把自己关进了家里。
懂行的女人们都知道他在干什么,不懂的都在攀山越岭。
议价粮店的货架子,摆满了时鲜的山野菜。农家饭庄的菜牌上,山野菜的品类有二十多种!
天气变暖,农家饭庄的四合院里架起一座座遮阳伞,伞下边都摆上了餐桌……
现在在整个德化县境内恐怕也只有蘑菇崴子屯儿生产队这一台东方红七十五,还在吼叫着为爱惜它的人们播种小麦。
华子带着米芒种、曲惠田开着东方红播种小麦,另一面粱老小儿、张梁子已经出车起垄,准备大田春播了。
和以往我们熟悉的男男女女,忙前忙后的情景不同。现在在大面积耕地上只有来来回回的机车,和一两个跟车补零的男人,像柳子富、岳友国就足够了。而女人们一早晨就带着饭盒、荆条篓、采药镐牵着驴骡进山了。
天黑了,华子家和大多数村民家一样,才亮起灯光,飘起炊烟。
华子脱下当劳动服的迷彩服,洗手准备做饭。
柳青青背着孩子从后院进屋:“饭都做好了,都在锅里热着呢。”
“我炒个猫把蒿土豆片儿,焯一把旱蕨菜……”
柳青青:“干一天活儿还喝酒啊?”
华子:“就干活才喝点呢。小麦播完了,明天跟她们上山,采点春药材。”
柳青青:“少喝吧,白酒要没了。”
华子:“姐姐,我那一桶可是足足一百斤,秋天收割时候装的。”
柳青青:“我泡了六样药酒,每样十斤。五谷强身酒,开坛不到三天就卖没了。”
华子:“锁阳壮肾酒……”
柳青青:“我没泡,弄虚作假,拿狗鞭当鹿鞭。”
华子:“哼哼,喝那酒的都是当官做大买卖的,赚的可是大钱!其实农家野狗,狗龄足够大,效果也不错,不算假冒。春药材下来,得在城里药铺多备点药酒。”
柳青青:“那你就多备点粮食酒。喇嘛庙小烧,糖化酶味儿太重,度数也不够。”
华子:“一酒厂听说也要改革散伙,咱们还真得多备点。餐饮酒也就罢了,药酒必须用好的。我明天去县城弄几个大酒坛子存一吨。”
柳青青:“一吨呐?哦,那够用几年的。”
华子:“我去县城,老岳送来的双花你得看紧了,要落的决不能要。告诉葛姐,龙胆只要拐棒沟的,其他地方的秋天再挖下来。茵陈、公英按规矩。”
柳青青:“葛姐说,她让白凌云三妞她们试种的牛蒡出小苗了。”
“那可不错。不容易呀,抽时间我过去看看。”
柳青青:“这就对了。这才像个大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