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昏迷过后,陷入绝望的荀轻芸不想看到任何人;当她刚要摆手屏退宫女太监,又见自己老父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哥舒鞅率十万大军虎视天都,以眼下的城中兵力,很难守住……大将军之意,我们即刻动身前往上君,由他统领余下将士,与无双死战到底……”
因为私自放任哥舒绿叶离开天都一事,荀万已不止一次被自己的皇后女儿冷言责骂;现在正值上下同心、保家卫国的危难时候,他这个当朝宰相不思御敌,却来劝她丢下百姓、弃城而逃,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连说话也不由自主支支吾吾。
“之前皇上征战在外,你们便偷偷摸摸调动两万龙战军,护着哥舒绿叶前往上君;如今皇上尸骨未寒,你们又这般迫不及待想把帝都拱手相送!背主乱国,你们还配做我东极王朝之臣子吗?还是说,在你们这些老臣眼中:无双与东极同出一脉,他们哥舒家,谁来当这个皇帝都可以?”
一席话听完,原本心如死灰的荀轻芸瞬间感到一阵恶心,气得她再也不顾父女之情,当众摔杯辱骂。
“皇上战死、太子年幼,望皇后能以国事为重、以帮皇上保住血脉为第一要务,速速移驾上君……”
“荒谬!自我东极王朝开国以来的百年京畿都守不住,本宫还能指望你们这些事君不忠的奸臣庸将守住上君吗?太子是年幼,不正因为他年幼,你们才动了拥立哥舒绿叶的心思吗?也罢,谁爱争就争去,省得太子小小年纪,便要背上亡国之君的恶名!”强行打断老父,荀轻芸恣意宣泄心中的愤怒与委屈之余,顺势把方才冒出来的想法,一并扔给对方。
“这……这个……”她的说辞太过超乎想象,竟让周遭瞬间死寂,亦使荀万瞪大双眼,首次耐人寻味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
“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本宫!如果父相觉得本宫变了,那是因为父相只记得本宫是你的女儿,却忘了本宫还是这东极王朝之皇后!来人,传本宫懿旨:无双背信弃义,妄想夺我天都,凡我东极臣民,皆应死战报国!本宫不会走、太子公主也不会走,就在皇宫全安殿上,与城共存亡!”
“皇后……”
荀轻芸自幼生性要强,一旦决定的事,几无变更!预想到她的最终结局,荀万心中一酸,顿时泣不成声。
“若父相还认本宫这个女儿,还请回到现在该去的地方,带领荀氏族人,做好该做的事!反之,你我父女缘尽于此,今生不必再见!”
自知刚才骂出口的“奸臣”二字太过伤人,荀轻芸一时不忍;最后郑重告诫一声,她不再理会年迈的老父,拖着虚弱的凤体,亲自率众巡视皇宫去了。
帝君战死、极王出走,本就人心动荡的东极天都,更加因为群龙无首而陷入了难以名状之混乱。
“皇上慢走,老臣来也……”御史大夫——芈双,实在接受不了哥舒耀战死的事实,全身缟素走上城头,朝着龙山的方向,坠城而亡。
忙于维持城中安定的独孤无名阻拦不及,欲哭无泪之际,又闻户部尚书——乔浮、礼部尚书——赵应、刑部尚书——王可、吏部尚书——战占、工部尚书——李子等五部重臣,几乎在同一时辰,于各自府中追随哥舒耀而去……
“快……快去兵部尚书府……”昏迷之前的独孤无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身边副将——阚越,慌忙交代。
不出其所料,六部尚书已有五位悲壮殉国,仅剩的兵部尚书——田信,又岂会苟活?
幸运的是,当一众将士抬着独孤无名心急如焚赶到,刚刚喝下毒酒的田信,尚有些许时辰。
“帝君敢战、臣属敢死,为何我东极,还是注定要亡?大将军,老夫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被人嘲笑了半生、倔强了半生的田信,此刻竟对着自己一向轻视的骠骑大将军,红着双眼不停追问。
“末将无能!”咬牙含泪,独孤无名双腿重重跪在了他面前。
“东极之亡,并非大将军一人之过,时也、命也……我等老臣追随皇上而去,倒是痛快,只是苦了大将军……还要留下收拾残局……那个逆子,不知老夫今日以死殉国,能否为其赎罪万万一……六部尚书……六部尚书齐聚九泉之下,不知皇上是否有所欣慰……”
似在安慰、似在嘱托,田信眼神已然开始涣散而语无伦次。
独孤无名见状,真想借着桌上毒酒,一了百了……
阚越察觉不对,立即上前收起了毒酒:“六部大人可以追随皇上而去,大将军却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皇后刚毅,不愿退往上君;极王冲动,定会兴兵来救!为我东极存国续种计,你即刻率领五千巡防营兵卒,护卫所有愿意离开天都的臣民,火速赶往上君。同时,转告极王,让他以社稷为重!”
护卫皇宫的三万龙战军,已经秘密调离两万;若是再把一万巡防营兵卒分走一半,那东极这座百年帝都会乱成什么样,阚越简直不敢想象!而一旦哥舒鞅趁机来攻,那皇后母子和独孤无名,岂不……
一阵寒气直冲阚越天灵盖,令他下意识跪地,连连摇头抗命。
“敢不从命,你我就此割袍断义!”
“大将军……”
当日,安置好沉静离世的田信,心力交瘁的独孤无名,不顾朝野谩骂,逼着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副将,尽己所能——又为东极保下了大量的官吏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