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哲不再看那些降卒一眼,他转过身,望向那洞开的城门,与城门之后,那座在晨光中,瑟瑟发抖的王宫。
“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
“去见一见,那位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燕国君主。”
***
燕王宫,大政殿。
这里,已经没有了君王。
燕王喜,与太子丹,以及一众残存的宗室、大臣,早已被如狼似虎的秦军,从各自的寝宫中,拖拽了出来,像一群待宰的牲畜,被驱赶到了殿前的广场上。
他们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浑身抖如筛糠。
曾经的锦衣玉食,曾经的生杀予夺,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
燕王喜抬起头,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死灰。
他看着那座曾经属于他的宫殿,看着那些曾经向他叩首的侍卫,如今,却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他。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那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不可能”的儿子身上。
一股无尽的悔恨与怨毒,涌上心头。
若不是他!
若不是这个愚蠢的逆子!
他大燕,何至于此!
就在此时。
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魏哲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的尽头。
他的身后,是章邯、司马欣等一众身披重甲的秦军将领。
他们一步一步,走上汉白玉的台阶,走过那些跪伏在地的燕国君臣。
最后,魏哲,在那张象征着燕国最高权力的,王座之前,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坐下。
只是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广场上,那群绝望的,亡国之人。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最后,落在了燕王喜的身上。
“燕王,喜?”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审判的威严。
燕王喜的身体,剧烈一颤,他不敢抬头。
“寡人……罪臣,在……”
“呵。”魏哲发出一声轻笑。
“一个月前,寡人托人给你带了句话。”
“洗干净脖子,等着。”
“现在,你的脖子,洗干净了吗?”
燕王喜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武安侯饶命!武安侯饶命啊!”
“这一切,都非寡人本意!都是这个逆子!都是太子丹这个逆子,自作主张!”
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是他!是他派荆轲行刺秦王!是他要与大秦为敌!”
“寡人,是无辜的啊!”
太子丹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那双赤红的眼中,充满了疯狂与怨毒。
“老东西!你胡说!”
他嘶吼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疯狗,扑向燕王喜。
“是你!是你贪生怕死!是你先要降秦!我这么做,是为了保住我姬姓的江山!”
然而,他还没能碰到燕王喜。
两柄冰冷的长戈,已经交叉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拿下。”
魏哲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两名秦军士卒,立刻上前,将太子丹死死按在地上。
魏哲看着这对,在末日面前,互相撕咬的父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
他已经没有兴趣,再看这场闹剧。
他缓缓走到燕王喜面前,蹲下身,那张俊美的脸,离燕王喜那张布满恐惧与皱纹的老脸,不过咫尺之遥。
“寡人,对你们父子间的恩怨,不感兴趣。”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条毒蛇,钻进了燕王喜的耳朵里。
“寡人,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想怎么死?”
燕王喜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想求饶,想说出那个他准备了许久的,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计划。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刻。
他忽然看到,魏哲的眼中,闪过一抹,洞悉一切的,玩味的冷笑。
燕王喜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
他最后的底牌,在这个魔鬼的面前,恐怕,早已不是秘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了出来。
“东胡!是东胡!”
“寡人……罪臣,已经派人,与东胡单于联络!”
“罪臣,愿以燕国北境五郡为代价,请东胡出兵,南下!牵制秦军!”
“罪臣,还下令,让北疆的守军,撤离防线,为东胡大军,让开南下的道路!”
“武安侯!只要你饶我一命!我愿立刻修书,让东胡退兵!我愿为大秦,镇守北疆,抵御东胡!”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广场上炸响。
那些残存的燕国大臣,一个个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为了活命,不惜引狼入室的君王。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鄙夷与绝望。
燕国,亡在这样的人手里,不冤。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魏哲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更没有半分愤怒。
他只是,用一种看小丑般的眼神,看着燕王喜。
“说完了?”
燕王喜一愣。
“就这些?”魏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以为,靠着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夷,就能挡住我大秦的铁骑?”
“你以为,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能瞒得过寡人的眼睛?”
他缓缓站起身,用脚,轻轻踢了踢燕王喜的脸。
那动作,充满了极致的,羞辱。
“燕王喜,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也太,小看寡人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个已经彻底陷入绝望的老人。
他的目光,望向北方,那片被冰雪覆盖的,广袤的草原。
“东胡?”
“正好,寡人,也缺几块,磨刀石。”
“也缺几十万颗头颅,来为我这柄新铸的剑,开刃。”
***
咸阳,章台宫。
巨大的沙盘之上,代表着蓟城的最后一面燕国旗帜,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拔起,随手扔在了一旁。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崭新的,大秦黑龙旗。
嬴政看着那片几乎被黑色完全覆盖的版图,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君临天下的笑意。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回荡不休。
殿下,李斯、王翦、尉缭等一众重臣,躬身而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敬畏。
蓟城破,燕王降。
这场开始于一场惊天刺杀的灭国之战,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落下了帷幕。
大秦的虎狼之师,在那个年轻人的率领下,再次向天下,展露了他们无坚不摧的獠牙。
“王上!”
一名内侍,手捧着一卷用金丝捆绑的竹简,快步跑入殿中,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武安侯八百里加急!蓟城大捷!”
嬴政一把接过竹简,展开。
信上的内容,依旧简单,却充满了无上的霸气。
“燕王喜、太子丹,及燕国宗室百余人,尽数生擒。”
“蓟城已破,燕国,已亡。”
“臣,请王上降旨,如何处置燕国降王,与那,即将南下的,三十万东胡铁骑。”
嬴政看着最后那一行字,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东胡?”
他抬起头,看向阶下的上将军王翦。
“老将军,你怎么看?”
王翦出列,声音洪亮如钟。
“回王上,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武安侯,既然敢在军报中提及,想必,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臣以为,王上,只需静候佳音便是。”
“哈哈哈哈!”嬴政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知我者,老将军也!”
他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一旁的赵高,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杀伐之意!
“传寡人诏令!”
“告武安侯!”
“燕国宗室,一个不留!尽数,斩于蓟城菜市!以其头颅,筑京观!告慰我大秦,历代先王之灵!”
“至于那东胡……”
嬴政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寡人,准了!”
“就让武安侯,放开手脚,去杀!”
“寡人,不要俘虏,不要疆土!”
“寡人只要,人头!”
“寡人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敢于觊觎我大秦疆土者,是何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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