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乌黑的瞳仁轻微动了下,原本呆滞死寂的目光恢复了些许光亮。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长眉若远山茫茫,黑眸似清泉明净,好似天山白雪一般清透白皙的皮肤,一如山间松石般俊秀分明的五官。
一袭青衫,君子如竹。
分明是个端方清雅、温润无害的公子,却让宁折浑身紧绷起来。
他从眼前人身上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寒意。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紧紧盘在他脖子上一样,气息冰冷滑腻,极度危险。
生生唤醒了宁折心里已经埋藏了许多年的杀念。
宁折捏紧发颤的手指,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秦慎并不知少年心中所想。
他抬起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宁折眉心那颗妖娆嫣红的小痣,轻轻开口:“看来霍将军终于还是将皇上献祭了。他曾说过会护佑皇上一世,可在大越和皇上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大越的黎民百姓。”
秦慎看着宁折那双安静沉寂的眸子,轻轻问他:“皇上,被当做祭品的滋味,如何?”
祭品,是被世间抛弃的存在,时间将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神明也不会再庇佑他,他这一生都不会被任何人所爱。
被献祭的灵魂,将永生永世承受业火焚身之苦,直到魂飞魄散。
少年,大约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或许,这便是他数年来残暴无道的报应。
秦慎目光在少年那颗小痣上停留了许久,才垂了眸去看他的腿。
那双腿细软无力,耷拉在地上,娇嫩的皮肤被蹭出一缕缕血迹,透过粗糙的布衫渗了出来,只看着便疼到了骨子里。
秦慎伸出指,轻轻碰了碰,“疼么?”
宁折睁着一双乌黑的眸,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样紧紧盯着他。
他披着秦慎的雪白狐裘,包子脸软软的,一双眸子又大又黑,看起来活像一只竖起浑身毛发、警惕地看着敌人的小白猫儿。
秦慎神色不由温和了些,“三年已逝,原来皇上还记得臣。”
他说着,指尖亮起一抹朦胧浅淡的微光,缓缓透过伤口渗进宁折体内。
一股清凉的感觉涌进身体,很快,宁折腿上的伤口便好全了。
这是一种治愈的神术。
大越古国侍奉上神已久,早前神术盛行,一片欣荣。
可自从上神在三百多年前陨落之后,神力便渐渐衰退,如今举国上下身负神力之人不过寥寥,多数被占星阁收拢了。
并且平常人即使有神力,也是微弱得很,像眼前这人一样无需念动口诀便能施术,宁折也只见过几个罢了。
“你……”宁折眸光轻轻动了动,软软开了口,只是声音干涩嘶哑无比,细若蚊蝇。
“你是……谁?”
秦慎闻言指尖微顿,不由抬眼去仔细看他。
小皇帝这三年倒没什么变化,脸蛋稍稍长开了些,不过仍是带着一股子稚气,看着他的眼神很陌生。
原来他没有认出来。
“皇上,既然记不得臣,怎么还这样怕?”
秦慎用指腹擦去他脸颊上沾染的灰尘,眸子里一片清越,看不出情绪。
宁折浑身寒毛倒竖,心底杀意愈来愈浓,忍不住偏开头,避开了他的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