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让云澜做的事,是助他杀了大祭司。
按照他的话来说,什么前世今生都不过缪谈,与其说什么顺利天道,倒不如说是大祭司想让他们这些人顺应大越,才想出这种烂俗恶心的法子。
青鸾虽是人族身体,却有着魔族的魂魄,平素性情放浪不羁,肆无忌惮惯了,根本不在乎什么宿命什么忠诚—说。
他既不信突然出现的记忆,也不信自己的眼睛。
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云澜是他上辈子的主人,是他前世所爱之人,他也只会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意味不明低笑一声,而后依旧我行我素。
实际上比起云澜,他对他怀里那只炸毛的小猫更感兴趣,总觉得……似乎哪里见过一样。
不过,即便他感谢大祭司给他送来一个好玩的东西,却并不代表他会放过大祭司。
那粒祸及大越全国的毒药,以及他们即将叛变的上神,都是他对大祭司的惩罚。
“我该怎么办……”云澜站在护城河边上,垂着肩膀,挣扎地看着手里的瓷瓶,显得有些无力。
—旦走出这一步,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上神的权力、地位,包括大祭司给他的荣耀和名誉,都会彻底如云烟消散。
这和他一开始设想得一点都不一样。
他本应该安安心心待在大越皇宫,等着大祭司帮他成为上神,从此万人之上。
可现在他却为了保护一只猫要葬送这一切。
这根本不合理!
“你说如果我杀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受他威胁了。”云澜纤长的手指搭在宁折身上,动作极轻地抚摸着,出口的话却带着一丝完全不相符的狠辣。
宁折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反抗。
“你能听懂的,对不对?”云澜紧紧盯着他眼睛,“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喜欢他,又想残忍地杀死他。
很奇怪是不是,明明是两种矛盾的情绪,可放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上辈子我和他认识呢?都说报应不爽,这会不会就是我的报应,一辈子都没法出人头地做个人上人。”
宁折蹙着眉,叫他一声,“云澜哥哥。”
“罢了,我和你一只猫说什么。”
云澜自嘲一笑,拧开小木塞,将那粒朱红色的小药丸连同瓷瓶一起扔进水里,拂了衣袖离开。
宁折回眸看了一眼,指尖燃起一缕火焰,轻轻探出去。
细长的火苗如同荆棘缓缓生长,蔓延进河道,快速卷起那只小瓷瓶,直接烧成了灰烬。
云澜并未察觉,他抱着宁折走出去的时候,看见大祭司正站在河岸边缘等着。
男人还是那身出尘雪衣,棱角分明的侧脸俊美无双,苍白的肌肤在微光下泛着冰冷的色泽,叫人不敢轻易冒犯。
他脚下清河涟涟,身旁嫩青的柳叶微蜷,初春里微风吹起燕子风筝高悬,却不敢拂过他的墨色长发。
大祭司是一个人出来的,然而仿若畏惧于他的气息似的,来往的行人中很少有靠近他的,他就如同一个
“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到云澜徒步走过来,大祭司转身过来,眼底幽深无尽。
他是察觉到结界有异动,才会过来查勘,不过没想到是云澜在里面。
云澜挑眉,“怎么,我不能来?”
大祭司顿了下,“不,只要您想,您可以去任何地方。”
云澜抿唇朝他笑了下,抱着宁折离开了。
他走后大祭司查探了下护城河,不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边云澜刚回到宫中,就听到宫人通传,说霍忱想见他。
他并不认识霍忱,不过大祭司说,这也是他的大神侍之一,他想了想,便挥手允了。
不多时霍忱走进来,做派却和那日在凉亭里的宁堰一样,闷声不坑跪在他面前,愿以性命作交换,只求他放了宁折。
云澜沉默片刻,笑得有些挑衅:“凭什么,你们是我的大神侍,怎么一个个都去替宁折这个陌生人求情?难道忘了是谁创造出你们,给了你们性命的吗?”
霍忱双拳紧握,眼底情绪几度变幻浮沉,显得极为挣扎,“不,我没忘,主人的恩德……我永远铭记在心。”
云澜手肘撑在扶手上,掌心拖着下巴,淡淡笑道:“我不想听你这些场面话,我就想要你把宁折的人头绐我带回来,行么?”
霍忱沉默下来。
长发掩住他神色,窗口的光线照在他半身上,让他整个人一半陷入黑暗,一半暴露于光明之中,显得阴暗且沉重无力。
过了许久,宁折听到他沙哑着嗓音道:“我明白了,我会带着他的性命来见您。”
云澜这才笑了。
等霍忱走了以后,皇帝又来了一趟,询问起那几个死去的将士的事。
云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半道遇上贼人,他们为了掩护我逃离,才丟了性命。”
皇帝不疑有他,又给他配了一队将士。
夜里清静下来以后,云澜抱着宁折入睡,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骗他的,我不想要那个叫’宁折’的人的性命,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