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国公咬牙切齿地道:“没用的东西!”
她冷静地低眉将手心的瓷碎片拔了出来,没有应答。
因掌刮的力度过大,她的耳蜗里一直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沛国公说什么,但也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她慢悠悠地掏出了丝巾,抹了抹唇角的血。
见到她这般态度,沛国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又要给她一耳光之际,闻讯而来的沛国公夫人一把上前抱住了沛国公,“老爷,你是想打死她吗?好歹是你的女儿啊!”
“老夫没有如此没用的女儿!连一个男人都勾搭不了,竟被一个寡妇夺去了正妃之位。”
沛国公怒骂着,又想打端阳。
沛国公夫人急忙拉住了他:“那是一般男人吗?”
闻言,沛国公这才冷静了下来。
沛国公夫人继续劝:“这么多年,几个人能近璋儿的身?端阳能自由出入摄政王府,已经是其他女子无法企及的了!”
显然,沛国公夫人这句话起了效果,沛国公这个人的神色都缓和了过来。
许久,他才缓缓道:“既然正妃位置没有了,那就去争取侧妃的。”
一直没有吭声的端阳,嘲讽地抿了抿唇,也不知自家父亲哪来的脸和底气想要做摄政王的主!
还以为如今的沛国公府还是上几代的沛国公府?
傅瑢璋没有削了他的爵位,大抵是看着看在他姑母、沛国公夫人的份上。
可她的父亲却依旧认不清现实,没有本事,又偏偏眼高手低,不思进取,只想不劳而获,甚至不惜卖女求荣。
而她的母亲,身为三公主,一切以夫为天,她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分是非,又助纣为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在沛国公眼里,女儿不过是货物,端阳作为沛国公府嫡女,并不比其他庶女好太多,仅仅是因为母亲出身的原因,多了一个郡主身份。
不愿意成为沛国公手里的货物,她拿着沛国公夫人给她的嫁妆里的几家铺子,用来经营,为自己筹谋。
同时,这些铺子的位置都很特殊,就在宣王府附近或在顾文轩进宫的必经之路。
这些年,她乖乖听话,一次又一次厚着脸皮去摄政王府,纯粹是因为顾文轩的缘故。
顾文轩经常出入摄政王府,只有在摄政王府,她才能光明正大见得到他,其他地方,她只能在暗处,见他一眼以解相思。
她从小便喜欢顾文轩了,那光风霁月的男子。
可惜,即便顾文轩已经贵为宣王,可她的父亲也看不上这个只有清名、没有大权的外姓王。
加上,顾文轩对她也无意。
她与顾文轩的婚事,几乎没有可能。
沛国公希望她嫁给傅瑢璋,她深知傅瑢璋看不上她,那她便打着想嫁傅瑢璋的旗号,借着找傅瑢璋的机会见顾文轩,只要摄政王府还允许她上门,她父亲便不会让她另嫁他人。
这样挺好的,两全其美。
于是,顾文轩喜欢端庄温婉的女子,她父亲需要端庄大方、能有主母风范的女儿,她便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性子,装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
今日妘娇不计较她这个前来“抢夫婿”的女人,还同意对她以后可以自由进府,这便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对妘娇又多了几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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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瑢璋与顾文轩确定了婚期,敲定了婚礼上部分细节,等回过神,夜幕已悄然降临。
忙完,他便往荔花苑赶去,一进院落便问:“王妃呢?”
守在外间的是明月,“王妃正在净室沐浴,奴婢这就进去禀报一声。”
“不必了,让她玩着吧。”
上辈子她就很喜欢泡着花浴嬉水,通常都要洗上个把时辰,傅瑢璋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在正间的外间候着了。
已经多日没见他,等了好一会的傅瑢璋,没有耐心再等,起身,径直进了内室。
“奴婢见过王爷。”
听到了侍女们的声音,妘娇才知道傅瑢璋来了。
就在下一瞬,妘娇就眼睁睁看着清月与一众侍女便退了出去,都来不及出声。
紧接着,听到他将近的脚步,她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吵了起来,被热水熏得嫣红娇艳的小脸,越发滚烫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便是起身穿衣,都来不及了。
净室与内室相连,只隔了一个屏风,从屏风的缝隙,隐约见到了傅瑢璋的身影,感觉到他脚步声似乎就在耳旁,一个侧身就能绕过屏风进来了。
生怕傅瑢璋就这样闯了进来,她急忙潜进了浴桶里,喊了起来,“王、王爷,请留步。”
傅瑢璋脚步一顿,本来他就没打算进去,听到她紧张得嗓音尾音微微娇颤,心头微痒,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怎么?摄政王府还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妘娇都快哭了,“我、我很快好了……你别进来。”
傅瑢璋唇角弧度忍不住一弯,“你怕本王看了你?”
她身子还有什么地方,他是没看过的?
想起上辈子两人缠绵的画面,傅瑢璋呼吸不由得重了重,不想惊吓到了她,他还是停驻脚步了,就在屏风一旁的桌椅上坐了下来。
“本王就在这候着,你慢慢洗。”
怎么慢慢洗啊?妘娇欲哭无泪。
整个内室,就他们两人,虽隔着屏风,可他的存在感真的太强,让人无法忽视。
妘娇咬着唇不知道如何作答,好在,见他没有再进来的意思,心稍稍安了一些。
她想快些洗,可她一动,水声的动静,在静谧的室内,显得特别的清晰,出奇地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洗着,动作自然也慢吞吞了起来。
听到这动静这么小,怕她着凉,傅瑢璋淡淡的嗓音又响起:“这般慢吞吞,是要本王亲自给你洗?”
“不、不是,我这就起来了。”
这人当真难以伺候,也是他让她慢慢洗,现下又嫌她慢吞吞。
说着,妘娇心一横,也顾不得什么声响了,迅速洗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妘娇才发现,衣裳并没有放在净室里头!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并不知道,透过紫檀嵌黄杨木透雕番莲屏风,可以隐隐约约见到了她白皙滑腻的肌肤、玲珑娇艳的曲线。
虽看不太真,正是这朦胧感更让人挠得人心发痒。
傅瑢璋的眸色已沉了沉。
偏偏又传来了她娇软绵柔的嗓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娇怯与难为情的哭腔,“王、王爷,能递一下您一旁的衣裳给我么?”
傅瑢璋往身旁的案桌一看,确实放着一叠衣裳与一盒浮雕蕖花棱形脂膏瓷盒,最上头赫然在目的是一件海棠色肚兜。
傅瑢璋喉结微微一动,轻声道:“不能。”
“王爷!”妘娇急了,嗓音带着娇嗔。
里头的妘娇都快哭出来了,平日她喜爱嬉水,为了避免弄湿衣裳,清月都是在她沐浴好了,再将衣裳与她惯用的梅香美白身体脂膏拿给她,现下清月出去了,衣裳就在傅瑢璋的身旁。
傅瑢璋存心想要看她笑话,不肯拿衣裳给她,她不可能就这样裸着身子出去。
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见她有些急了,傅瑢璋也不逗她了,“拿给你可以,本王帮你穿。”
妘娇:“……”
这还不如不用他拿呢!
恼羞嗔怒之下,妘娇干脆潜进水里,与傅瑢璋耗着。
如今虽是春日,但入夜依旧有些凉,傅瑢璋怕让她裸|着身子,会着凉了,还是起身将衣裳从屏风一侧递了进去。
妘娇见到了他递进来的衣裳,有些犹豫,“王爷保证不看?”
“嗯。”傅瑢璋嗓音嘶哑。
若他要看,直接就进去了,岂会与她周旋这般久?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子,究竟有多诱人。
此刻他又忍得多辛苦。
上辈子,他最初便是从迷恋她的身子开始的,最后才身心俱陷。
感觉到她动作还是有些慢吞吞,傅瑢璋咬了咬牙,威胁道:“你再磨磨蹭蹭……”
话未说完,便感觉到手上一空。
随后便听到了妘娇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傅瑢璋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妘娇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
傅瑢璋缓缓抬眸,她的衣裳只是简单的轻薄蚕丝寝衣,身前的曲线呼之欲出,若隐若现的,似娇且媚的,勾人得很。
湿哒哒的墨发垂在她的胸前,发末还滴着水珠,在烛光下,如晶莹的晨露,光华流动,别有一番风情。
妘娇知道他目光所及,也知道清月给她准备的寝衣太单薄,她羞赧不已,但也比不穿要好了。
在傅瑢璋火辣辣的眼神下,她硬着头皮走了出来,看都不敢看傅瑢璋,径直经过傅瑢璋身旁,往衣柜走去,开柜,取出了帕巾,开始动手绞发。
一只触感微凉的大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妘娇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
他接过了她手中的帕巾,将她往他胸前拉了拉,给她绞着发。
动作一下一下的,极轻极慢,似缱若绻。
傅瑢璋的阳刚气息,裹着她身上的阵阵花香,交织着,涌进了她的鼻息。
她薄薄的寝衣,几乎能感受到傅瑢璋滚烫健壮的身躯传递来的、男子特有的力量之感。
还有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妘娇娇靥上的绯红,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耳垂,耳尖红如血滴。
她想躲,躲不掉。
最不争气的是,她的小腿,竟然有些发软。
心还砰砰直跳。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反应,傅瑢璋垂首,在她耳畔问道,“怎么了?”
说着,傅瑢璋将她身子转了过来,轻轻一拉,她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
瞬间,她便感受到了他身上令她陌生又慌乱的反应,她吓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傅瑢璋铁臂本就圈着她,她这几步,退跟没退,是没有区别的。
听到傅瑢璋嗓音低哑,带着砂砾感,问她,“逃什么呢?”
“还绞不绞发了?”
妘娇咽了咽口水:“……”
这是绞发么?这是要绞了她,生吞了。
傅瑢璋被她吞咽的动作勾了心思,再也克制不住,弯了弯身,吻上了娇艳若滴的樱唇。
他的吻,忽深忽浅,辗转又缠绵,一点一点在蚕食着她的神智。
呼吸也像被他吸走了。
这一次,她似乎忘了挣扎,发软的腿脚,像是要千斤石坠拴住了脚,拖着她不停地沉沦,没有着力点。
傅瑢璋感受到了她的反应,微微松开了她,“没力气了?”
妘娇眼神逐渐迷离,已经反应不过来他说什么了。
轻笑了一声,傅瑢璋拉着她的手,圈上他的颈项,“要这样……”
说完,微微俯首,继续加深了他的吻。
唇舌交缠,极尽缠绵。
妘娇腿脚一软,没有着力点,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攀着他的肩颈。
许久,傅瑢璋才放开了她。
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
妘娇的神智终于回笼,方才所有的画面和细节也纷纷往她脑海里涌。
想到方才自己竟也生涩地回应着他,顿时羞红了脸。
她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太羞人了。
她连忙想要推开他,谁知,耳畔传来了他黯哑的嗓音:“别动。”
灼热的吐息,喷洒在了她的颈侧,也让她彻底感受到了傅瑢璋身上的力量,她身子僵了僵。
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不能再点火,像被点了穴,一动不敢动。
许久,妘娇试探地问了问:“好了么?”
傅瑢璋拉过她柔软的小手,嘶哑着的嗓音,尽带魅惑。
“娇儿,帮我……”
妘娇意识到他让她怎么帮时,杏眸顿时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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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傅瑢璋完全好了以后,妘娇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待傅瑢璋从净室出来时,妘娇对上的便是傅瑢璋那一张满足中带着点点戏谑的俊脸,逃跑似的,掀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裹成了蝉蛹。
他挖了几下,都未能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便也没有再继续逼她,等她安静的时候,傅瑢璋才缓缓开口,“婚礼定在下个月。”
这么快?
妘娇懵然了片刻,才掀开被衾,将脑袋探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傅瑢璋。
“为何这么仓促?”
她原以为成亲至少是年底的事,但她断断想不到,居然在下个月!
傅瑢璋笑了笑,“着急娶你啊。”
婚期如此仓促,是妘娇的母亲妘氏逝世不到百日,按大翟的风俗,亲人逝世,需守孝三年,若要办亲事,要么在百日孝期之内,要么等三年后。
今日顾文轩着急找傅瑢璋,正是因为傅瑢璋让他翻翻黄历,百日内有无吉日。
虽说妘娇没有了记忆,但他也不想让她将来内疚,自然是要顾虑妘氏刚逝世的事。
让他选择婚期,他是不愿意再等三年,允诺了娶妘娇,无端延迟三年,也解释不过去。
恰巧下个月便有吉日。
于是婚礼便定在了下月。
“王爷要娶的人,真的是我?没有弄错?”妘娇不确定地问了问。
傅瑢璋垂着眸,目光望进了她的眼底,沉声道:“本王说过了,由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没有别人。”
听到了这个答案,妘娇感觉到了心底有些孔隙的地方,似乎在慢慢被填满,还想说着什么,傅瑢璋大手轻轻扫了扫她的眉眼,“早些休息。”
妘娇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像两只小蝴蝶在扇动着小彩翼,一下又一下划着他的手掌心,也划在了他的心尖。
“还不睡,是想要本王再与你做点什么……”
傅瑢璋还未说完,妘娇急忙闭上了眼,她的手现在还酸着,可不想再劳累了……
见她已经安分了下来,傅瑢璋也躺了下来。
忽然闻到了周边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像是她专用的玉蕤香,又不像。
“什么香味?”
见傅瑢璋一问,妘娇从一旁的玉枕镂空的地方,掏出了一个香囊,“王爷说的可是这个?”
妘娇一直将这香囊与衣物放在一起,近日才将它放在了枕头里头,以为太香薰着他了。
傅瑢璋接过香囊嗅了嗅,神色一沉,“这香囊,哪里来的?”
妘娇摇了摇头,“从我记忆起便在身上了,一直贴身藏着,想来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一直妥善保管。”
她醒来的那日,香囊与肚兜下方的绳子紧紧系着,与她随身携带的。
没有人会将香囊系在肚兜上,她猜着这东西很重要,否则,失忆见到自己,不会这般藏着。
傅瑢璋再次嗅了嗅,很确定,香囊里头的有一股香味,有些像他那日在周贯尸首上闻到的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婚礼不远啦。
香囊还记得么?在第一章埋的一个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