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的衙役,原本恭敬的嘴脸,忽然变得凶狠起来,抽了刀剑,径直向傅瑢璋与妘娇刺来。
傅瑢璋急忙将妘娇护到了怀里,拔剑毫不留情地向那些伪装成衙役的杀手刺了过去。
妘娇吓得急忙闭上了双眼。
一时间,刀剑撞击之声,不知哪方人马受伤的惨叫声,桌椅倒地的声音,充斥在妘娇的耳朵里。
她以为自己会被血腥吓倒,然而,她脑子里却闪现的,全是方才傅瑢璋心痛的眼神。
她好像误会他了。
许久。
打斗声终于停了。
她神情恍惚,在晕晕乎乎中,被傅瑢璋带出了驿站。
路过那对婆孙的尸体旁时,她见到了那小童手放在腹部的位置,正是握着一把小小却极其锋利的刀刃,似乎还未来得及拔|出来,就被当场杀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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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瑢璋冷着脸,将她抱上了马车,他没有上车,立在了车外。
妘娇被那些血腥的画面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心口的惶恐还未缓过来,坐在马车里,心有余悸。
很快,外头的动静,小了很多。
听到卫暝与卫旦过来向傅瑢璋禀报:“王爷,现场已清理完毕。”
听到傅瑢璋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这回是傅瑢现的人,还是傅琰的?”
语调里尽是漫不经心,仿若方才那些人不是来杀他,是来问候请安一般。
卫暝道:“是凉王。属下查验过了,这些人虽刻意做了伪装,化去标识,武功路数也做了改动,但依旧能辨识。很确定,不是上回射伤您的那帮人马。”
两人还讲了什么,妘娇没再听进去。
只有几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上一次伤他的人,居然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皇帝,而这次企图杀他们的人,是凉王,听这语气,不是一回两回了。
所以,他的这些亲人,一个个都想要他的命吗?
在这养伤期间,她不止一次见傅瑢璋命人督促小皇帝要学习课业,那些批阅了的奏疏,都用朱砂笔做了细致的备注,命人送回宫让小皇帝学习。
他对傅琰的悉心教导,她都看在眼里。
还是在明知那个人一心想要自己的命的情况下。
他依旧一心辅佐他。
妘娇心疼不已。
心疼傅瑢璋。
方才她都没问清楚,就直接质问他,他心里该多痛?
想起他那刻的眼神,妘娇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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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瑢璋忙完,一进马车,就见到妘娇泪流满面。
他目光顿了顿,她就这般介意他杀人吗?
介意,他也改变不了了。
如果他心肠不硬,他早已做了垫尸底的那个。
如果他手段不狠辣,他护不住傅琰的江山。
这些年来,他杀人如麻,注定了他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他满手的血腥。
傅瑢璋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还残留着杀手的血迹,自嘲地笑了笑。
连走近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心地善良,对谁都有怜悯之心,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他这样的人。
他从小过的日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年从冷宫里出来,他才四岁,偌大的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容不下他这小小的身板,是他的皇兄傅瑢珏,在继位后,一次又一次护住了他。
他十四岁那年,继位没多久的傅瑢珏,那位置还未坐稳就驾崩了,传位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傅琰。
傅瑢珏临终前,要他护着傅琰,护着大翟的江山。
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显赫的母家作为后盾,没有实权,怎么守护傅琰,守护大翟?
这些年,他就为了这一句承诺,硬撑了下来。
满手尽染血腥。
傅琰想要他的命,全因他这些年做得太狠,势头太猛,感受到威胁了。
但他无所谓,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做他要做的。
这些都是他抹杀不掉的过去。
如果她现在开口,让他放她走,他又该如何?
见到他进来,却没有向她靠近,妘娇哭得更凶了。
傅瑢璋深呼吸了一下,不想再刺激她,转身欲走之际,感觉到袖口被拉住了。
他喉结滑了滑,不想听到她求他放了她的话,又不止该怎么开口。
逼仄的马车里,传来了他压抑低沉的嗓音,带着妥协的意味。
“下次不会了。”
不会再让你见到这些血腥。
妘娇缓缓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哽咽着,“我不该那样说你。”
“嗯。”傅瑢璋平静地应了一声。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她知道了这些人想要杀他,他只是自卫反杀,才觉得误会了他。
如果见到他不问原因,也杀了对手以绝后患之时,她便会知道,他就是她所认为的、种残暴不仁的人。
这不会是他最后一次杀人。
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异常低落,妘娇圈着他腰的手,紧了紧。
“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