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渐渐也就麻木了，因为不管怎么劝，许昌明夫妇还是老样子，甚至还会让邻居们不要多管闲事。

从小，许昕便觉得，有这样的父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许昕跑到五楼，心跳很快，借着手机光亮掏出钥匙，打开门。

万没想到邱雪竟坐在沙发上抱着手，瘦削的脸看上去很凶。

许昕打了个寒噤，拔下钥匙，叫了声“妈”。

邱雪还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许昕没再看她，放下包，去卫生间洗漱。

“是哪个送你回来的？”邱雪的声音显得异常冷。

许昕脚步一顿，停了一秒，继续往前走。

她不准备理邱雪，让她一个人念几句。

这两年，邱雪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打她。

不管怎么样，言语上的攻击，她就当狗在叫，不往心里去就行了，总比回应之后，反而惹怒对方，受到心理和生理两方折磨来的好。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她回家的次数减少，今天要不是林若白把她送到这里，她也不会回来住。

邱雪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好了一点，大概是因为问过许昕借过两次钱，也知道她在外面有能力养活自己。

许昌明夫妇一直想把许昕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为他们所用。

而现在，眼看着许昕越大越不受控制，怕她搞不好有一天真的飞走了。

儿子如今又这样，老了肯定不能依靠。

好歹许昕身上还有一笔保险金额，如果能把许昕留住，那是最好的。

许昌明夫妇现在也放聪明多了。

一来盼着许昕早点死，好拿到那笔钱。

二来趁她活着的时候能捞一点多捞一点。

邱雪见许昕没听见似的，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轻视，激动地站起来：“我在说话你到底听不听？”

许昕打开灯，黑黝黝的卫生间漾在一片暖黄的光里，她依然没回头，表情淡淡的：“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我问你，是谁送你回来的？”邱雪语气很不好，看得出来忍的差不多要爆发了。

许昕站在镜子前，看着灯光下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的脸，深吸一口气，拿过牙刷，在杯子里接满水，旋开牙膏盖子。

牙膏被压的平整，许昕用力捏住牙膏头部，挤出一点点涂在牙刷上，语气毫无波澜：“你是不是早就偷看过我的日记。”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那是的我隐私。”

邱雪被她这话点着了火，“我是你妈，你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看！”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许昕冷笑了一下。极力克制着，用力抿了抿唇，把牙刷塞进嘴里慢慢刷着。

邱雪还在说着：“还要我再提醒你是不是，你这个病没得好治，你以为人家图你什么？不就是图你这张脸好看，要是知道你是这种病，谁敢要你？”

“你还以为怎样，那种条件好的，干嘛要找你这种条件的，真缺你这个宝贝？”

许昕把嘴里的牙膏沫吐掉，用清水漱干净，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半秒，忽然开口：“难道因为不好治，我就要等死？”

我就连追求幸福的资格，也要被剥夺？

“不然还怎样？”邱雪的语气理所当然，“你还想麻雀变凤凰，告诉你，许心心，不可能，你什么样的出身就过什么样的生活，别白日做梦了。”

许昕洗干净脸，吸了吸鼻子，走出来，依旧没看邱雪，淡淡道：“我今天去姑妈那睡。”

邱雪并没有阻止她，看着她冷笑：“真话说出来伤感情，但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好，那都是实话，你这个病，迟早都是祸害，害自家不算，还得去祸害别人，你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许昕没说话，低着头收拾好包，出家门。

走在路上，行人也少了。许昕在快要收摊的小摊位上买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吃，老板闲着没事跟她拉家常。

“怎么一个人，这么晚不回家？”

许昕吹了吹馄饨，答道：“现在回家。”

“早点回去，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的。”

“嗯。”许昕吸了吸鼻子，把被风吹冷一点的馄饨送进嘴里。

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陌生人的一句简单关心，让她流泪不止。而她和许昌明和邱雪，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也是一同生活了二十年的亲人，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吃完了，她付了钱，想起来看了眼手机，微信躺着一条信息，林若白：【我到了，你在干嘛】

许昕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冻得僵冷的手指输入：【刚洗过澡，准备睡觉】

发完信息，对着空旷寂寥的街道，许昕发了一会儿呆，看到老板开始收摊了，不再逗留，站起身准备走。

“小妹，”老板叫她，带着亲切的乡音，“早点回家。”

“好。”她点点头，回了一个笑。

许洪芳这个点也才刚忙完，最近许洪芳开始搞服装业，比以前更加忙碌。

许昕没对姑妈说在邱雪家的不愉快，只说是跟朋友玩到现在才回，许洪芳没有追问，让她早点休息。

她又刷了一次牙，洗了一把清水脸，洗好澡回房间，打开抽屉看到那本日记本。

姑妈从来不会动她的东西，邱雪会。

许昕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早在上初中的时候，邱雪就很喜欢翻她的书包，探看她的隐私，后来许昕买了一个带锁的日记本，每次出门不在家，都会把日记本藏好一点。

许昕的习惯，一直以来养成的不喜欢浪费。这本日记本她从高中开始记，后来上了大学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情每天记，还剩好多，她舍不得换新的。

日记本有一根长长的书签带，每次写完一次日记，许昕都会有意识地把书签带夹在某个特定的位置。

高考那年暑假，邱雪跑来姑妈家闹她，姑妈刚好不在，许昕从家里跑出去，后来回来，发现抽屉开着，日记本上的书签带也换了位置。

她就知道，邱雪看过她的日记。

也知道，邱雪清楚了她所有的秘密。

自从那次之后，许昕给抽屉装了一把锁。

*

她静静坐着，想到邱雪说的那些话。

有些发呆。

每一个字眼，都像毒刺，扎在她的心口上。

痛不欲生。

她拿起手机，看到林若白的信息。

像赌气一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打道：

【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