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华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
不知是何时起的雾,灯影模糊,一霎灯色晃成了雪色。
是浓夜。
他裹紧身上的狐裘,往上看,是连绵的石阶延伸向魔教的山门,山门内灯火辉煌。
往下看,是不尽的积雪堆满石阶,一个扫雪的小孩噗通倒在了地上。
白少华瞳孔微微一缩,想也不想,便向滚下山的小孩追去,边跑边解开身上的狐裘。
“哗啦”一声寒风猎猎,狐裘翻飞鼓动,在空中大展,被他摊开披在了小孩身上。
他半跪下来,用狐裘裹起昏迷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将小孩抱起来。
小孩半夜被师兄派来扫雪,融了雪的石阶太湿滑,小孩滑了一跤就咕噜噜滚下了石阶,磕破了额角,温热的鲜血染湿了鬓发。
小孩稚嫩的眉眼,依稀还能分辨出熟悉的轮廓。
白少华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宝物一样,珍惜地将他搂进怀里,低低地喃喃:“清川……”
他梦回十年之前了。
不知何时,他已泪痕满面。
他含着泪回望灯火辉煌的山门,眼前一片水雾朦胧。
在这梦中,陈清川还是个稚子,他也还是个少年,陈清川不曾恨他,他也不曾被毒瞎毒聋。
这一次他们之间再不会有误会,他不要当陈清川的师兄了,他不要欺压凌辱陈清川了。
他会好好保护陈清川的。
绝不会再让他走入歧途。
哪怕这只是一个他不愿醒来的梦。
白少华鼻尖泛红,眼睫微动,泪珠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他低头抱紧小清川,在夜色中匆匆往山下走,天上簌簌落着雪,身后就是灯火辉煌的山门,他却决定离开。
……
小清川半梦半醒,手指动了动,在清苦的药味中缓缓睁开了眼。
一个人坐在他床边,低头给他换药,十指纤长,动作温柔又轻,鬓边的青丝垂落下来,眉眼如玉,神态认真。
小清川垂下眼睛掩饰慌乱,喊道:“师兄。”
他的声音还没有后来那样清越朗朗,还是青涩的稚音。
白少华为他换药的手顿了顿:“以后不必唤我师兄。”
小清川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开口,语气微微紧绷:“我还没有扫完雪,我这就去继续扫!”
他说着就要下床,白少华轻轻拦了他一下:“不用扫了。你先看看这里是哪里。”
陈清川迟疑道:“这里……是一间竹屋。”
白少华温眉弯唇:“我带你离开了魔教,我不再是你师兄,你也不必再扫雪。”
白少华生了一副好皮相,年少时正是他眉眼最干净的时候,眉间一点朱砂,唇红齿白。
陈清川看得呆了呆,窗外的竹叶随风轻轻簌簌响动,满屋的清苦药味与竹香之中,依稀能闻到他师兄身上的淡淡冷香。
他只有一个念头了。
师兄怎么这样好看……这样香。
白少华为他额头上的伤敷了药,又倾身过来解陈清川的衣衫。
好闻的冷香扑面而来。
纤长的手指就那样解开了他的衣衫。
“……师兄!”陈清川的声音带了几分窘迫。
白少华脱他衣衫的动作没有停,声音清澈:“脱掉衣服,让我看看你伤哪儿了。”
陈清川浑身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衣料窸窸窣窣,很快就被脱了下来。
白少华让他微微翻了下身,认真地打量他的身体:“嗯……后背青了一大片,手臂也淤青了。”
陈清川见他真的只是看伤势,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点,刚松一口气,就听白少华又说。
“你好好躺着,我给你擦药酒。”
陈清川浑身又紧绷僵硬了:“我、我自己擦就好了……”
白少华不听他的,拿来药酒,倾倒在掌心,抹上他后背的淤青,手腕微动,揉开药酒。
白少华的手指又软又凉,陈清川却觉得后背那一片肌肤发热起来,他咬住嘴唇,隐忍不发。
陈清川低低地唤:“师兄……”
白少华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捂住他的嘴,神色哀求:“别喊我师兄。喊我少华吧。”
陈清川愣了好久:“……少华?”
白少华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幼弱的颈窝,他很快感到颈窝一片湿热,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