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隆坡举行的香港国际音乐家协会(HKIMA)主办的国际声乐比赛已经到了决赛阶段。中国民歌成人组名单里，排在首位的正是曾禾。小组最终的角逐在吉隆坡国家剧院展开。剧院主建筑根据马来传统房屋而建造，剧院外的墙体设计成槟榔叶形状，颇有特色气息。剧院内部采用浮罗交怡的大理石建造，以带有手工雕刻的花叶图案的热带木材制作的大门做装饰，实为一道不容错过的美景。从极富艺术风格的选址可以看出举办方对于本次比赛的重视程度。

表演大厅内宽敞明亮，四周墙体上的历史浮雕栩栩如生，舞台上万丈灯光朝着剧院每个角落喷洒而去。在距离舞台最近的桌椅上已经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声乐评委。曾禾走上舞台最中间时，炫目的灯光令她有些晕眩，闭目吸气片刻之后，环视着满剧院的评委、选手与摄影师，随即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无疑是她踏上过的最大的舞台，台下的听众已不再是醉汉，而是时刻准备着挑刺的专业评委。再竭力抑制住紧张的情绪之后，她微微闭眼，漆黑的眼帘中出现这样一个场景：她一席青白藏服，肩披长发站立在德央厦的广场上。漫天的星辰零星接连，绘出曾秋扬一脸哀怨又无悔的神色。广场的角落，吴同身着白色衬衫，深灰色的百褶裙，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随着剧院里现场奏乐响起，曾禾眼帘中的夜空变得更加深邃，角落的衬衫闪耀起白色光芒。

“草原的风，草原的雨，草原的羊群；草原的花，草原的水，草原的姑娘啊！卓玛啊卓玛！草原上的姑娘卓玛拉...”曾禾的清澈空灵的歌声中溢满了思念，现场的合音团轻哼出浑厚又轻柔的混响。草原上辽阔的绿茫与苍穹上飞舞的雁群一时宛如穿过了时空的锁链，突然飘浮在异国的大剧院中。曾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站在母亲的故土为她吟唱这首颂歌。现场的听众纷纷一脸欣赏地静听着，评委们满意地摇晃着脑袋，仿佛自己已置身于草原之上。从歌声中透露的情绪来看，不少人都能预测这首歌对于歌唱者来说，充满极其重大的意义。

一曲终了，曾禾的眼泪夺眶而出，飘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全场瞬间响起轰鸣般的掌声，除了评委外，各地的竞争者也不由得发出赞叹。评委在默默打完分之后，其中一名中年的女性评委发言问：“请问这首歌曲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曾禾微笑着：“这首歌是送给我的母亲的。”

评委在读懂了曾禾目光中的思念与哀痛之后，并未继续追问，而是礼貌地点头致意。

地球的另一边，洛杉矶迎来了一场异常的暴雨，黑云滚滚席卷在正午的高空，片刻后电闪雷鸣，雨滴如钻石大小，徐徐坠地。曾父站在落地窗前观赏着这一反常态的气候，不禁开始迷信地猜想：“难道老天在警示我什么吗？”这时公司的另外两位股东推门而入，也无奈地摇着脑袋看向窗外，感慨道：“哎呀！你看吧！老天都觉得你这个决定不可取，不要逆天而行呐！”曾父大笑了起来，招呼二人沙发就坐，然后替他们拧开了半瓶威士忌，玩笑道：“这半瓶你俩老东西赶紧给我喝完，今后这个办公室可不是你俩想进就进的啦！”

“怎么？有眉目了？是哪位不要命的想撞进我们贼窝，说来听听。”

曾父笑着，也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抿一口之后又站起来走向窗边。回忆翻转到许多年前，他们三人还是一头浓密的黑发，每个黄昏他们站办公室的桌边激情地讨论着营销方案，时而愤慨地拍桌，时而兴奋地击掌。此时此刻的三位中年，头顶的青丝不仅发着白，而且也变得稀疏许多。不得不说，他们是成功的，为了自己的事业与职业梦想奋斗，即使这样的过程令他们失去了别的温情。对于曾父的执意，二人未在劝说，因为他们明白，每个人都会有回归生活的愿望，他们也会有，只是会相对晚一些而已。曾父背着双手徘徊在窗前，仰头叹息了一声：“我们三人当初选择走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美满的生活。我很感激你们，是你们与我的不懈努力让我实现了自己美满的前半生。我承认自己自私，我贪婪，我贪图后半生的天伦美满。可是我没有办法，让我走吧！好吗？”

“我们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你，你...走吧！股份不对外，我们不接受外贼。”

曾父欣喜地大笑起来，大步行至桌前，将最后的威士忌分别斟满二人的酒杯。

那个乌云密布的午后，大雨拍打着窗户。三人最后一次互相挽着彼此的肩膀，当年的凌厉变得如此柔情。

“去吧！代理及授权的手续尽快办好，我们会给你善后。”

“去吧！人生几何，山不转水转。别到了暮年后又来羡慕我俩打下的商业帝国就好！”

“祝好祝好！”

三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在微醺后互相搀扶着开怀大笑，引来办公室外的众多职工的窥视。

相较于洛杉矶异常的气候，曾禾收到声乐比赛奖章的那个上午，吉隆坡天气晴朗，暖风中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味。曾禾不出所料夺得了国际声乐比赛中国民歌成人组的冠军。她满意地触摸着获奖证书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重重地合上，匆匆地赶去见曾秋扬。她将证书装进一个透明的塑料封口带中，在曾秋扬的墓碑前用铲子抛了了一个小坑，将证书埋下。这一切是她早就计划好的，这下终于得偿所愿了。她盯着墓碑上，曾秋扬端庄沉重的面容，不禁一笑，笑容又激起泪流：“笑一个吧！送你的礼物可是很贵重喔！”她抿了抿自己的泪水，笑容逐渐消失，眼中腥红的血丝织成网，“秋扬...妈妈...我的卓玛...电塔后面是你企盼的草原，是天堂，是父亲与我，我们爱你！”

吴同得知赛果后，喜出望外地从床上蹦Q起来，她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兴奋地恭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