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江南府杭州城
几天采买,泽浣已经打包了几批家具摆设送上神域夕梧宫,从刚开始他只是想买点东西让那些匠人减少损失,可渐渐地他的关注点就在如何布置新居上面。无涯从小被送到北冥渊修行,不常在神域。夕梧宫内殿阁房舍都没放几样家具,偌大的宫殿空寂又冷清。如今,那些空荡荡的殿阁都在泽浣规划里一点点的填满。
云梦泽、神域、北冥渊和人间,泽浣到过很多地方,也置办过房产。无一例外都是小小的、仅够他一人独居的小房舍,而且也只是晚归休息的地方。他不喜欢太大的房间、也不喜欢在房间里摆上无用的摆设,他更不喜欢摇曳的光影里只有他自己的影子,寂寞孤影最是可怜。
但这次不一样,他是越买越高兴,书房的帷幔颜色太沉闷,换成碧湖翠的纱幔,他还祭入仙法让人久视时可以根据眼睛疲劳程度变换不同风景,那样可以让无涯工作之余得到更好的休整。花厅的餐柜款式他也不喜欢,预留了太多放酒的位置,无涯明明不那么喜欢饮酒。泽浣又看中一套花梨木的餐柜,那柜子配了张软塌。在软塌放上张矮几,他和无涯可以对坐煮酒烹茶赏月。想到此,泽浣毫不犹豫的买入,送上界。
“还有想换的吗?寝宫里还需换什么物件?”无涯觉得留守江南是正确的选择,他和泽浣每天巡视完四郡魔气零值之后便是逛街,为他们的新居添置家具摆设。
泽浣道:“寝宫还好,添了衣柜换了帷幔。你也不常回夕梧宫,寝宫内的用品几乎都是新的,我们用原物就好。我们再监控一周吧,没事的话就让萧朔寒解除封锁,我们也可以回新皇城。”
一夜监控魔气值,两人自封神识走在杭州街头。城市是从早餐店开始苏醒,他们刚刚在一处小餐馆过了早。滚开的高汤冲进放了些许紫菜虾皮的宽口瓷碗中,舀进指头大小的小馄饨十二三个,再撒点小香葱和香菜,两点香油。肉馅细腻,鲜而不腻。当地人把过早称之为落胃,全新的一天始于胃口的满足。
“真的不用换吗?就没什么让你觉着不舒服的?”无涯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可不想因为泽浣心里的阴影而让他们的新婚之夜有丁点遗憾。
泽浣凝视着他浅笑了下:“都挺好,我喜欢的。”
两人渐入杭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天光晦暗,时间还早,不是开市的时辰,有几家门口却拥集了一大帮人。两人走近一看,是围着铺子讨要货款的供货商。再细看,这几家居然是杭州齐家的铺子。齐家是自林家败落后冒出来的新贵士族,如今却走到被人清店搬货的地步。
人越挤越多,架着板车来的供货商们已经开始抢运所剩不多的货品,场面混乱。齐家家主在冲击出城的混乱中下落不明,剩余青壮后辈也多被带到道观净化迟迟未归。留下主母竟全然不知家族银庄户头存款等情况,以至于无法支付供应商以及工坊的货款及工钱。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个旁支又嚷着开宗祠分家产。
堂堂士族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败落了。
看着那些等同于抢货的供应商们叫嚷喧闹,无涯嫌弃拉着泽浣道:“走吧。这次魔气事件倒是让萧朔寒找了个解决士族的机会。”
“什么意思?”泽浣不解。
无涯哼了声,说道:“监控魔气的是神卫营,净化魔气的是四大道宗。纪霄的监察司什么事儿都没干,就趁乱烧了四大士族的宗祠,族谱家史统统给人烧了。上山清修净化的士族人也都莫名其妙地痴傻。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被迫清店赔款只是第一步,你看着把,凡事跟士族沾边的都得悄悄消失,封锁月余,江南府还征调了士族粮仓,估计地主家的余粮都进了府司的官仓。”
“他就不怕逼反他们?”
“他怕什么,江南驻军都是关中人,四郡巡防营在那晚之后几乎瘫痪,萧朔寒也趁机换血。萧朔寒坐镇江南府司大堂,利用四大士族家主等核心人员缺失,族中无人知晓资金流向无法支付货款,先下手为强,以府司名义介入破产清算。趁机向士族施压让其典卖所有,最新政令禁止民间办学,士族学堂全部收归文教司加速全民教化,适龄儿童免费入学,这样一来就断了江南士族的根基。”
“什么根基?”泽浣问道。
“自古以来,学而优则仕。士族手中的教育资源决定了江南学子们的前途,文史典籍解释权在士族手里,科举考题的作答标准也是由士族背景的学者出具。这是控制了朝堂、控制帝国。士族挑起六年内战,帝国差点分崩离析,重回南北分治时代。萧朔寒不可能不解决士族隐患。”无涯说道。
泽浣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什么用,即便萧朔寒走到被骂成暴君昏君的地步,这样的局面也维系不了多少年。他的儿子,他的孙子能跟他的看法一样吗?士族是个集团,代表了少数上层利益,过几年换几个姓氏情况依旧。”
无涯闻言点头赞同:“所以,萧皇要是能活的再久点就更好了。”
泽浣冷哼了声:“只要你们别插手人间的事,动不动就调整时间轴,人间能发展到更高级的文明纪年。当下严格来讲也不是真正的人皇纪年,如今的人皇比起万万年前的人皇差远了,根本无法与神域平等对话。”
无涯贱笑一下,捏紧了泽浣的手,心想时间轴在下界是禁忌之最。
他道:“说过头了!阿泽,时间轴的问题咱们就不必讨论了。对了,我们的礼服,到底找谁人设计?我是不想穿放在神域珍宝司的礼服,都好几万年了,不知道都被谁人穿过。”
泽浣想到波波婚礼时被那身重达二十多斤重的礼服折磨到无语的样子,就笑了起来:“我也不想穿,款式太显庄重了。”
就在无涯和泽浣边走边讨论此次士族清理事件时,杭州城衙司内堂,新组建的江南府衙司内臬、藩台领着一众道台正在等萧朔寒的回复,各州各郡都在等开航令,帝国最主要的几大对外港口均在江南府。从各地聚拢的货品已经聚集在了江南府临近的州郡,尤其是淮河沿岸的内港码头,货船从码头排到对岸,如铆钉似得堵得水路如平地一般。
“陛下,封城已经月余,我部接到的开航申请不下百份。淮州、雍州等山道、水路中,因错过时节而烂掉的时鲜果蔬已堆积如山,更有山匪、水霸集结在临近州郡,穿插商道杀人抢货,加剧了几州郡的安防工作。”
帝国时下最主要的外贸农作物是连枝带叶还青涩的荔枝,经过月余的海航运抵西泰等国正好成熟。而今从闽南、蜀州等地运出的荔枝活生生的在淮河道上呆了月余,计算好的成熟期结束还没上通往西欧的航船。贱卖、丢弃之后,果农算是亏大发了。
在后堂坐镇月余的萧朔寒扭动了下发僵的脖颈,放下手中的奏呈:“其他港口已经派人引航外邦商船,分散江南四郡的外贸吞吐量。临县各郡堆积的货物也已陆续分离,卿上所诉不日就可解决。至于山匪、水霸,该抓便抓,该杀便杀。趁此机会几郡联合剿匪。”
“陛下旨意,江南还得再关一段时间?!”
萧朔寒冲着为首的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天的意思。再等等,这次是关中将士为我们挡了魔煞,不把城中隐忧全部清除掉,下次就得你我上了。”
江南士族在外的分支族众正赶着趟的想回城援救各自宗族,萧朔寒要通过法度合理合法不让人诟病的抽去士族们的顶梁骨就得再坚持半个月。
江南府就是帝国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四大士族手里掌握着帝国近五成的对外贸易渠道。
外币结算,对内货款,民间借贷已及各族之间的拆借需要在各大银庄开很多账户。为了保护商业机密以及避税,这些账户都不是以宗族名义甚至不是以族人名义开设的。
士族是家主式管理模式,家主就是士族的大脑,大脑没了,没人说得清这些大宗账户是哪家哪户的。因为银庄在监察司的授意下严格秉承行业准则,除非有相应印章否则不会出具账户的资金流向,银庄乐于配合,因为这样一样银庄就可以吞掉无人认领的死户存款。
萧朔寒就是要打个时间差,供货方拿不到货款就会来衙司告状,衙司才可以合理介入四大士族的抵债清算。
等到各地分支族众带着与大宗相关往来账户的票根和印章,申请认领大宗账户时,分解士族的工作已经结束。对外渠道被分散到了其他港口,土地财产尽数拍卖,就连办理的书院也抵给文教司。
故而江南还需要再封锁一段时间,萧朔寒要把四郡士族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人心会散,庞杂的家族成员会分掉剩余的银钱各谋出路。
萧朔寒在合规合法的清算士族,当江南百姓被士族和巡防营唆使冲击封锁线,暗杀驻军守卫的那晚。监察司就带着人烧了他们的宗祠,烧了族谱和家史,让他们断了引以为傲的传承。关中军是萧氏皇族的老本,而此次平魔就损失掉了近五万的关中将士,不借机顺带除掉四大毒瘤,萧朔寒咽不下这口气。
衙司官员离开内堂各自办事,留下萧朔寒一人坐在位置上处理奏呈。此次对付士族的一整套计划都是监察司早在两月之前就提交给他的,计划密函落款是阿炳。
这是好计策,这样不见血的清缴士族,没人会说萧皇残暴昏庸。
“阿炳?!”萧朔寒脑海里不记得监察司有这号人物,在询问纪霄后,纪霄回函告知阿炳是神卫营掌管神司,萧朔寒才想起阿炳就是无邪身边的侍卫。
他盯着阿炳的落款签字,忽觉额间钝痛,脑海中飘来腻滋滋、软糯糯的低吟:朔寒陛下。似情人在耳畔的低吟,萧朔寒很困惑,记忆中的已逝去的贵妃也罢还是即将入主中宫的风歇雨都不曾这样深情的唤过自己。贵妃只尊他为陛下,而风歇雨只喊他朔寒。没有人像这样同时叫他朔寒、陛下。
额间钝痛的同时,他眼前闪过一对洁白的翅膀和白莹莹的身躯,凡躯对抗神效最是痛苦。他撑着越发疼痛的额头,低喃:“你到底是谁?!”
九州结界之上的第一重天之云界上,神卫营的监控屏持续预警,监控屏上九州之下三处大型能量源,七处小型能量源都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位移。层级上报,阿炳、泽浣率先来到监控室。
“切换海墟。”泽浣说道。
画面转化至四海之央,海墟之下能量涌动正常。
监控屏旋即显示能量移动轨迹,轨迹显示除了位于奉莲山的最大能量源未有变化而外,其余十处大小能量源都发生位移,而移动方向是奉莲山。
“它们在向最大的能量源靠拢,为什么?过去万万年,除了地质运动以外它们从未改变过形态或方向。它们想干什么?!”泽浣愣怔不解。
阿炳道:“或许从东海进入九州的魔气唤醒了它们,奉莲山有降魔杵,降魔杵有凝聚魔气的能力。”
泽浣将监控调向奉莲殿,废弃的殿阁中,水池仍在。只是孤立在水池中央的不再是降魔杵而是指天剑。
“为什么不是降魔杵的本相,而是指天剑的模样?”泽浣不解。
“指天剑与无涯同修万年,早已沾染上无涯的神息。说不定已生出剑灵。”阿炳道。
“剑灵?!降魔杵还能有主观意识?!这不扯淡嘛!他想干什么啊,把能量源都凑一起好开几桌麻将吗?”
阿炳笑了笑说道:“那与神器同修万年的确是可以生出与主人通冥识的灵精啊,你看六年前波波插进池中的是黑杆降魔杵,一身铭文黑漆漆跟擀面杖似得。可现在又变为指天剑的模样。谁让他变身的,除了无涯谁还能号令指天剑?”
“不可能是无涯!”泽浣急道。
“当然不会是他,除了无涯就只剩指天剑自己了。不过,神剑修出来的叫剑灵,降魔杵修出来的灵精就只能叫杵精哈哈哈!”阿炳笑道。
泽浣嗔道:“这不好笑的!”
两人叫上波波和无涯去往新皇城。
“怎么就变身了?没有我的召唤咒,它就只能沉睡!”波波说罢,手掐诀口念来自母星的铭文咒语。
曾经来蓝星投放孢子的母星人感到最神奇、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蓝星的土著,万灵族的传承方式,通过灵息将前辈的记忆与修为代代传承。而更让他们觉得是神技的便是天眼狐以身转化能量的能力,母星人手中的粒子转化器跟天眼狐躯相比就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