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那南墙下艳红之花吗?”桑洛道。
袁伯立起身来,缓缓走至鹤红花前,桑洛亦随他走至墙下。
墙下两朵鹤红花并头齐开,烈烈如荼。
袁伯默看一回,缓声道:“鹤红花开时,艳红如火,且能得千年不衰。然而,世上又有几人种得?”
“家父也爱种些花草,世上之物皆略有所闻,只是这鹤红花却是少见,竟不曾听过。”桑洛道。
“人间能有几人真心?既无真心,怎有此花?”袁伯叹道。
“这是为何?”桑洛奇道。
袁伯望了望他手中木盒,道:“你可知这鹤红花该如何种得?”
“并不知晓。”桑洛摇摇头道。
袁伯仍望向那艳红之花,道:“要种这鹤红花,须以一男一女之血涂抹于种子之外,那种子自会将之吸入,待血迹浸入,将种子埋入土中,并将这二人之血分瓶埋入,这花种呼吸之间,自与那二人血液交汇,使之常鲜不枯。”
“此花竟要如此种植?真是奇闻!”桑洛惊道。
“这有何奇?”袁伯道,“真正奇的却是,这男女二人必是真心相许,生死相依,若非如此,不过白白浪费一颗种子罢了。”
桑洛忽闻此言,再看那盒中种子,心中大震。
“那鹤红花发芽之后,尚需养护,我今日将这养护之法,亦教予你。”袁伯又道。
桑洛便凝神听他说来。
“此花喜阳不喜阴,喜干燥,不可过湿,这些倒是寻常。”袁伯道,“只是发芽之后,须于次年将二人之血取出,涂于花根之上,重新培好,第三年亦如此,如此三年之后,方得长成。既长成,它便坚韧易活,只需普通养护即可。照护得当,自可保得千年艳红。”
说罢,对桑洛道:“你可记下了吗?”
桑洛点点头,对他一揖,道:“都记下了,多谢相告。”
望了望南墙之花,道:“此花是你所种吗?”
袁伯笑了笑,摇摇头道:“我的一颗,如今在你手中,我这一生,只是虚度罢了。”
桑洛茫然不解,道:“那此花是……?”
“这是我的一位至交所种。”袁伯道,“少年时我与他游侠四方,自在逍遥,偶有奇缘,一人得了一颗这鹤红花种子。他在关外觅得佳偶,种下了这株鹤红花,可惜……”
“可惜?”桑洛道。
袁伯长叹一声,方道:“那年我们在关外遭人伏击,他未能逃得,我亦重伤昏迷,幸得他人相救,保得性命。我将他尸身送回之时,他妻子已然有孕,……”顿了顿,方道:“一家三口,都去了……”
桑洛亦不觉心中感叹,道:“难得他们如此相待……”
袁伯侧头望向桑洛,缓声道:“这种子一百年方结得一颗,如今我只得这一颗,你可不要辜负了它。”
桑洛默然望着手中之珠,半晌,对袁伯道:“既将它托付桑洛,桑洛必不负你,亦定不会负它!”
袁伯点点头,道:“此事非易,只看你们的缘法了。”
二人复坐回桌前,举杯对饮。
桑洛不免问道:“袁伯当年如此潇洒,今日怎甘于此荒村之中?”
袁伯眉间忧色现出,叹道:“那次重伤之后,其实,已不能舞刀弄剑了。”
桑洛闻言亦黯然无语。
袁伯复又笑道:“此间远离人世纷扰,正是我之所愿,况有此美酒,有何不乐?”
说罢,自饮一杯。
桑洛亦举杯相陪。
于是二人说些闲话,一壶酒罢,桑洛自回转家中。
晚间饭后,桑洛心有所思,便离了家门,往村东走去。
到得清漪家院外,亦不去叩门,只隐在那墙外树下,默然而立。
然而屋内寂然无声,并无人语,亦不闻琴声。
看看屋内灯火皆暗去,方才回转家门。
桑远见他回来,道:“怎地如此晚归?”
“去得远了些,是以有些晚了。”桑洛道。
“还道你有什么事,无事便好,以后别这么晚了。”桑远道。
“是。”桑洛点头道。
桑远便进屋自歇下。
桑洛进得自己屋内,点上灯盏,坐于案前,默默思量一回,袖中取出长笛,悠然吹出一曲。